一模一樣的招式,隻是出手角度的略微變化,便把跋鋒寒的第二劍又封出了外門,不僅如此,這一次斬一劍蕩得更遠,收回更慢,令跋鋒寒空門大開,跋鋒寒無奈隻得再退一步。
哧的一下,跋鋒寒胸口一涼,他低頭一看,一塊巴掌大小的布片被風吹走,衣服不知何時破開一個圓形大洞,正是心口的位置。下面胸口的皮膚上還清晰地印着一道圓弧形的紅線。
寒意過後,跋鋒寒才感覺到胸口傷處傳來輕微的刺痛,要不是他不假思索退得快,恐怕已經被了一一劍穿心了。
跋鋒寒心中涼氣直冒,早知道了一的劍法很強,但他絕沒想到的是,幾個月不見,兩人的差距竟然拉大到如此的地步。
上次交手時,跋鋒寒尚未晉入天人階,但他全力出手之下,十招之内,卻還是能支持得住的。
那時了一的劍法雖然神鬼莫測,但跋鋒寒還是看得懂一些的。原先了一的劍法大多是用虛實不定的招式變化,來牽引勁力,約束變化,制造破綻,從而獲得擊殺敵人的機會。跋鋒寒雖然防不住了一的每一劍的變化,卻還能靠着内力的大量消耗,削弱了一劍法對自己劍法的控制,甚至還能在了一必殺一擊來臨前,預判到了一的出手方式,提前躲開了一的鋒芒所向。
但是了一現在的劍法,卻與之前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跋鋒寒雖然還能看得清了一的劍法,卻已經完全跟不上了。了一的劍法不再是虛實相間,而是已經虛實合一,不但在攻守之間完全沒有變化的痕迹,而且在殺招發動之際,也已經沒有任何停頓,一樣的流暢自然,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就能先緻其于死地。
之前跋鋒寒能夠躲開了一的第二劍,純粹是因爲他身經百戰的經驗,察覺到形勢不對,了一将要出殺招,下意識地讓自己後退,而非有意地知道了一已經使出殺招,爲躲開殺招而後退。
一無意,一有意,相差不可以道裏計。
即使是處于滴水成冰的世界之巅,跋鋒寒頭上還是沁出了滴滴冷汗,差距這麽大,怎麽打?跋鋒寒心中的恐懼如原野上的荒草一般滋生,不能禁止。
無知者無畏。
以前跋鋒寒隻是先天極境,對上了一的手段,雖不能敵,僥幸生還後卻也幻想若是自己成爲天人階大宗師後當有一戰之力。
正是這堅定不移的信念,支持着跋鋒寒突破自我,成功晉升。
現在跋鋒寒已經是天人階高手了,但面對了一,他的無力感卻更勝往日,因爲他已經知曉,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多麽的遙遠,是多麽地遙不可及,是多麽地……令人絕望。
隻是瞬間,恐懼便積聚到了極點,跋鋒寒的心一片空白,随後,往事不停地浮現,平生的經曆,就連一些天長日久早已忘卻得點滴不剩的記憶,都像一幅幅圖片般,在腦海中掠過。
出生睜眼看到父母……
第一次注意到阿秀……
頭一回站樁和練刀……
馬賊洗劫後的村落……
每次找尉遲炯報仇……
遇上寇徐兩個兄弟……
莊主說我們回家吧……
高昌城外圍攻了一……
岑家莊裏晉升天人……
這是回光返照嗎?我是不是要死了?跋鋒寒心中冒出這兩個問句。
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有太多的人需要我!我必須活下去!跋鋒寒的心裏仿佛有另一個自己在回答。
怎麽辦?
問題又回到現實,眼前的了一還是看不出有什麽了不起的,但他卻一直能做出了不起的事情,揮出了不起的劍,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跋鋒寒苦苦思索。
了一見跋鋒寒汗出如漿,兩眼無神,心中已經滿是恐懼,失去了戰意,本待上前再一劍将他擊殺。
劍客,就要有劍客的樣子,縱然是面對遠勝自己的人,縱然不敵,也要有拔劍出劍的勇氣。
會不會失敗是一回事,敢不敢迎敵是另一回事。輸不要緊,要緊的是心裏還有沒有想赢的信念。
了一第一次見跋鋒寒時,面對他明知不敵也要比試的勇氣,承諾放他一馬,留他一命日後卷土重來再次挑戰。然而跋鋒寒現在這個樣子,雖然比以前更強了,但是失敗以後完全沒有了以前不屈不撓的意志,這讓了一無比失望,真正生出了殺意。
在了一的心中,劍道就是人道,就是生命延續的意義。既然跋鋒寒喪失了持劍的勇氣,那也就是抛棄了劍道,那也就沒有必要再留在世上了。那樣苟活,是一種痛苦。
念動手動,了一騰蛟劍擡手往跋鋒寒咽喉刺去。
锵!
騰蛟劍劍尖被挑開。
了一嘴角逸出一絲冷笑,他早就等着謝晖出手了,右手一抖,彩虹劍出鞘,三道劍芒不分先後地射向謝晖的頭胸腹三處,快得簡直像是三柄劍同時出手。
跋鋒寒連退兩步,已經站到了謝晖身邊,但還是背對謝晖,謝晖看不到跋鋒寒的臉,不過并未看出跋鋒寒有什麽不妥。
不過通過之前的兩招,謝晖已經很清楚,跋鋒寒絕對不是了一的對手,便暗自提氣,準備随時出手。
謝晖本想待跋鋒寒再接了一一招的時候,再行出手。他看得出,跋鋒寒也許下一招便會受創,但在了一發動殺招的時候,他自己也一定是處在最爲脆弱的狀态下。等到了那一刻,謝晖才出手的話,他有七成把握能傷到了一。
至于跋鋒寒的死活,那就看他的運氣了。
謝晖對跋鋒寒不聽勸告獨自挑戰了一的舉動仍耿耿于懷,作爲一方霸主,他習慣于手下對他的百分百服從。在他的心裏,一個手下若是不聽話,那就沒有活下去的必要,盟友也是如此。
不過當跋鋒寒面對了一的穿喉一擊仍然不閃不避的時候,謝晖不得不搶先出手了。若是跋鋒寒這麽被簡單殺掉,那就起不到牽制了一的作用,謝晖可不想獨自面對了一這麽可怕的劍客。
一點也不想。
就如現在這樣。
獨自承受了一雙劍無孔不入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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