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看到了一片銀光閃閃的水面!
穿過叢生的怪柳,我來到湖邊,這才發現這閃着銀光的湖面其實并不是水,而是固态的半透明的結晶。我蹲下來仔細分辨,然後伸出手指在結晶上擦了一下,放進嘴裏,果然是鹹的。
我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了。
艾丁湖,吐魯番的著名的月光湖。
飽覽着艾丁湖在月光下美不勝收的奇景,我心曠神怡,隻覺得若是從此往後,一直住在這湖邊,該有多好。
良久,我回過神來,沿着原路返回。也不知出來了多久,若是被人發現我失蹤了,那就給别人要添上很多麻煩的。
快步回到房門前,正要推門進去,從鄰院傳來一陣細細的哭泣聲,若非是在此萬籁俱寂的深夜,隻怕我就會把它直接忽略過去了。
我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通往鄰院的院門,于是腳尖點地,運起輕功,飛身上了牆頭。
鄰院的房屋形制和我住的這間沒甚區别,房門口的檐廊下,正有一男一女相擁,男子面朝着我,而女子則被他擁在懷裏。
廊下昏暗,我看不清男子的面容,隻聽得他說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好歹我也撿了條命回來。”
居然是蘇普。我的心怦怦跳動,這女子是阿曼還是……不會的,看身形不是她。
女子啜泣了兩聲,柔柔弱弱的聲音傳出來,果然是阿曼,她說道:“可是,可是你的手,你的手沒了啊!”哭聲又稍稍大了些。
我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大驚失色,怎麽可能?蘇普明明早已離開了戰場,他怎麽會受創緻殘了呢?難道是因爲我?
我心神不守,在牆頭晃了兩下,好懸沒掉了下去。
蘇普和阿曼再說了幾句,蘇普道:“我們先進屋吧,你不會武功,别着涼了。”
阿曼不依地道:“我哪有這麽嬌氣。”不過還是聽了蘇普的勸說,進屋去了。
他們轉身進去的時候,我看清楚了,蘇普右邊的袖子,自小臂以下空蕩蕩的,已經看不到手了,他已經殘廢了。
我雖然想上前問個究竟,但是半夜裏終歸不方便,就準備轉頭回屋。就在這時,下面的一棵大樹後轉出一個人來,身材窈窕,不是阿秀又是誰?
阿秀歎了口氣,擡起頭來對我說道:“跟我來。”原來她已經發現了我。
我們兩個來到庭院的僻靜處,阿秀停下腳步,也不轉身,背對着我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我們是怎麽脫險的?蘇普是怎麽受傷的?我們現在在哪裏?對吧?”
我點頭稱是。
阿秀沉默了一會,方開口道:“那天……”
原來,那天阿秀爲了救我而現身後,馬賊頭子,也就是尉遲炯,同樣對阿秀說了想要招攬的話。
阿秀沒有立即拒絕,反而是詢問這群馬賊的來曆。
馬賊頭子自稱名叫尉遲炯,其他的事情不肯多說,要阿秀發誓加入後再談及其他。
阿秀自然不肯,眼見尉遲炯就要動手,雖然自知不敵,也也自積蓄内力準備最後一搏。
就在這要命的時刻,蘇普回來了。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來了一隊六扇門的捕快。
之後便是一場混戰。
捕快們雖然各個是好手,可人數終究沒馬賊多。特别是當馬賊中又出現了一個先天高手的時候,領頭人在接應出阿秀和昏迷的我之後果斷地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就在這場戰鬥中,蘇普的右手被那個名叫祁聖因的女馬賊飛刀射中,蘇普感到傷口麻癢而不疼痛,知是劇毒,立即揮刀斬斷中毒的手臂,因此殘了。
說道此處,阿秀有些哽咽。
我低下頭,輕聲道:“是我害了他。”
阿秀搖頭,說道:“他也是爲了救我而回來的。”
我們兩個一起默然。
良久,阿秀又繼續說起尉遲炯和祁聖因的事情。
他們兩人是一對夫妻,原本并不是馬賊,而是關東十三家牧場的總場主。因事惡了**的二号人物突利,被策反了手下的青龍門、鶴筆門、快刀門和萬馬莊四家,逐出了關東。于是他二人聚合殘存的實力,化身爲馬賊疾風盜,擺脫了萬裏追殺,來到西域躲避。
可突利仍舊不放過他們,懸賞千金買他們的腦袋。于是大量的武林人就一路追來,爲謀賞金而加入當地的衙門,參與到追殺中去。
不過尉遲炯夫妻也不是好惹的主,他們沿途收編零散的馬賊和牧民,和賞金獵人們激戰連場,一直沒人能奈何他們。
這也是區區一個高昌小城,竟然能連夜派出二十個身手高強的捕快追蹤過來的原因。
這二十個捕快裏,異人占了大多數,出挑的有三人。
第一個便是出身白駝山莊的獨孤行雲,掌法、毒功都很是不弱,即使是先天的尉遲炯和祁聖因對他也很提防。
第二個是武當派的出師弟子了伊,一手繞指柔劍和武當綿掌造詣頗深,暗藏殺機。
第三個名叫王勝,卻是高昌城南火焰山上的明教弟子,掌法輕功都很可觀,最讓人難受的是他的打法極其猥瑣,從來都隻偷襲不硬撼,令人不齒其行徑的同時又對他感到忌憚。
異人貪财而不惜命。
自從十年前異人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他們就給世人留下了這麽一個鮮明的印象,縱然這話有些絕對,但是大體而言是差不離的,至少以我所見所聞,的确是這樣。
不過阿秀口中的這三個異人,卻颠覆了我一直以來對他們的看法。
三個人好像就是積年的老賊,出手狠準,而且把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絕不勉強。
尉遲炯的快刀淩厲異常,可這三人明明功力、境界都不及他,可愣是沒讓他逮到機會下殺手,而當匪号千手觀音的祁聖因一出現,這三人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跑了。
這直接導緻尚稱平衡的戰場形勢崩潰,如果不是他們領頭逃跑,捕快們不會死得隻剩下五個,而蘇普也不會受傷。
那個叫王勝的特别惡劣的家夥,在被祁聖因盯上後,竟然躲到自己人身後,讓自己人爲他擋住祁聖因神出鬼沒的暗器。而蘇普正是在激戰中,被王勝所躲過的一把飛刀所傷,可是我們卻無法責怪他,這沒有意義,也有違道義,他終歸是我們三個的救命恩人。
我聽得心緒難平,罵道:“可惡!”可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罵的是王勝還是我自己。
“後來呢?馬賊和捕快去哪兒了?”我繼續問道,“還有,我們現在在哪裏?”
阿秀緩緩爲我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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