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出了宮後,我恰巧遇上了李南銘他們正在幫助浪翻雲、韓柏退敵。分清了敵我之後,我抽冷子滅了任璧和強望生,沒想到惹出了龐斑。好在我命大,挨了他一招沒死,卻被裏赤媚盯上,之後還好遇上了你們,不然真得轉世重修了。”了一倚坐在床上,說累了就調整了一下背後堆着的靠墊,靠得更舒服些,略略把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向了謙說了一遍。
了謙責備道:“師弟你膽子也太大了,皇宮大内豈是那麽容易闖的?如果陷在裏面怎麽辦?要知道你身上現在帶着真武劍,這可是我們武當的至寶。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折在裏面不打緊,這真武劍落在宮裏,那你可就是武當的罪人了。”
了一一副就知道你會這麽說的表情,噫唔連聲,等他說完後然後淡然一笑道:“師兄,不用這麽危言聳聽。你還記得我的原名叫什麽嗎?我原來叫萬一,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都能活着回來的。而且,經過這些日子的磨練,我自覺功力大進,等我傷好了以後,看還有哪個能再把我逼到絕境!”
了謙無奈歎氣道:“你啊你,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現在天下不靖,江湖動蕩,你可要小心點,現在我們了字輩的,已經不多了。”
了一想了想,似是做了個決定,肅容說道:“師兄,你這次八派會議結束後,把真武劍帶回武當吧。”
了謙大奇,問道:“爲啥?你還真怕丢了這真武劍?師兄隻是擔心你仗着劍到處亂跑,危險。真武劍在你手裏我們都很放心,你要是保不住這劍,我武當上下能守住這劍的也沒有了。”
了一怅然道:“當我面對龐斑,使出太極劍領域後,龐斑說道:‘這是張三豐的遺意。’你可知道,這句話讓我很難受。我似乎太依靠真武劍和太極劍領域了。每當遇到高手,我就會用出這一招。”
了謙遐思着當時的場景,傾聽不語。
仿佛要語不驚人死不休般,了一又道:“不僅真武劍請師兄幫我送回武當,這雙股劍也請你帶回去。先聽我說,年前我收了個徒弟,名叫張希音。哦,他還小,隻有幾歲,我托人照顧着,等大了再送上武當山,到時候,你就把這雙股劍傳給他。”
了謙一驚,一把抓住了一的手,問道:“你,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了一運功輕輕震開了謙,掀被長身而起,下地說道:“師兄,你放心,這不是遺囑。我隻是還有些事要去辦,這些事隻不過是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辦成。我不是那些迂腐而不知變通的人,必要時有些事情雖然不情願,但我還是會去做的。放心吧,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了謙奇道:“那你幹什麽把劍全交給我?”
披起了謙遞過來的漿洗縫補過的道袍,了一踱着步子說道:“太師祖的太極劍是我現在最強的武功,我自創的雙劍太極領域差得遠了。但是隻有手持真武劍我才能施展這個領域,沒有真武劍我連氣場都施展不好,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我不能沒了一把兵器就什麽都不行,我不願意依賴于自己的裝備,我始終認爲,隻有自己的實力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我的太極劍領域,即使沒有雙股劍的增幅,乃至根本不用劍,我也能施展出,太極劍領域,可以作爲我武道上借鑒,但絕不可以作爲我的依靠!我的實力,隻在于我的雙手!”
說罷,了一雙手前伸,兩截朦胧、細小,但絕對實在的劍罡出現在了一虛握的掌心裏,不過劍罡随即潰散了。
了謙伸手渡過内力,助了一平複血氣,說道:“好了,别逞強。不管你以後想要幹什麽,你現在必須老老實實地在這裏養傷,現在,回到床上去。你的傷太重了,出去亂撞,二三流的還能打發,但是遇上一流的甚至是超一流的高手,你怎麽辦?就算回得來,你的傷這輩子也别想好了。要是有什麽急事,跟師兄我說,難道你還信不過我?”
了一坐回床上,說了那麽多話,又妄動真氣,他感到一陣虛弱,奄然道:“這件事太過危險,我不想你也牽扯進去。”
了謙大笑道:“來,來,來。了一大俠,我們來比試一下,看看到底誰的武功更強一些。”
了一捏一下自己的鼻子,讪讪笑道:“師兄,我不正傷着嗎。其實也就是那一件事。我剛才說了,我托周伯通把嶽飛帶出了宮,但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怎麽樣了,還請師兄幫我去探查一番。”
了謙慨然道:“忠臣孝子,人之所敬,救其危困,我與有榮焉。”
出了客棧,已是入夜,了謙徑往東門外富貴山而去。山頂四顧,星鬥滿天,月華如水,林木森森,寂靜無人。他盤膝坐下,運起神遊決。了謙内力雖深,武功雖高,已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但終究尚是先天極境,還未晉入天人之境,故此不能如了一般隻是提升感知,境界帶來的神通便自然而然的能知道感知範圍内的情況。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神遊決乃是了謙随着張三豐遊曆天下時,所學到的衆多實用技能之一,與魔門秘傳天視地聽大法各有千秋,難分軒轾。
像周伯通這個級别的高手,如非特意地隐匿形迹、收斂氣息,在神遊決的搜索下,就有若夜幕下的海面上,那閃着火光的燈塔一般醒目。
不過搜索的距離與和内力、精神力的消耗卻是雙雙呈正比關系,了謙不能在一個地方就完成搜索,在富貴山上無功而返,東向紫金山,北上幕府山都是毫無消息,于是了謙西去清涼山,在山腳下,了謙就與周伯通不期而遇。
周伯通正被人圍攻,離着裏許,氣爆聲和吆喝聲就在夜空下遠遠傳開。周伯通顯然是遊刃有餘,上蹿下跳不斷戲弄夾擊他的人,興緻盎然。
看到了謙近前,周伯通高興地嚷道:“啊哈,又來了個!”身子一晃,閃開那幾人,呼的一拳搗向了謙。
了謙待要說話,已是勁風撲面,有口難開,隻得把話咽回肚子,擺開架勢使出太極拳。
拳勁相交,隻是“波”的一聲,卻未炸得氣勁四溢,兩人的拳力銷融了。
周伯通象是發現了件好玩的玩具,左手大伏魔拳,右手空明拳,左右開弓,向了謙展開暴風驟雨般的攻擊。
了謙抱守元一,心無雜念,太極拳緩緩使開,拳勢過處,帶起一個個氣旋,一如平素在武當山上練着拳法。
眼前有敵,心中無敵。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了謙心頭浮現往昔張三豐的淳淳教誨。“敵人是強的,攻勢是猛烈的,害怕自是常情。但當你擺開太極拳之後,若你心裏還存着這些雜念,那你就不用打太極拳了。心情波動,太極拳就有破綻,就不是真正的太極拳。”
斯人已逝,音容宛在。
太師傅啊,我現在打的拳,是真正的太極拳了吧。
了謙擡頭望月,無言地歎息,目有淚光。
因情造勢,以意勝力,是爲意境。
夫意境者,意有其境,使居其中。其下濟己,淨心澄意,可以發微,所謂處鬧市而不聞者,即此。其中及人,面而不見,千裏鎖魂,或使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心神錯亂,不戰自敗。其上人我皆不及,自法天地,自成天地,自有天地,出乎其外,入乎其中,隻在當事,不足爲旁人所道也。
周伯通煞是氣惱,又半是興奮,眼前此人居然閉起雙目,悠然揮拳,如若無人,而自己卻偏生近他不得。無論是剛猛的伏魔拳力,還是陰柔的空明拳力,在他身前五尺就被擋住,那一個個氣旋,就像一個個小磨盤,無論送進去多少内力,都如入泥潭,不起半點波瀾。
先前與周伯通相鬥的是一群大内侍衛,由董天領着,在一旁掠陣。不是他們不想插手,而是他們根本插不進手。周伯通與了謙身周潛勁湧動,難以察覺。如果說了一劍芒劍罡使發了是光芒四射,威風凜凜,卻還有迹可循,可以提前閃避-—閃不閃得開是另一回事——那麽了謙的拳法卻象是一個黑洞,毫不起眼,待要身陷其中,就像墜入了蛛網的小蟲,難以脫身。方才一名武功相當高的内侍,名喚賴魅客的,挺劍向前,什麽都還沒做,卻象是被猛虎撲到一般,整個身子砸在地上,再向後彈開五尺,滾了回來,扶起來時,他大口嘔血,肋骨斷了五對,已經說不出話,挺了幾息就化作了白光。
這是撞上了伏魔拳力。若換作了空明拳力,那便該是軟倒在地,等拖出來後,發現挨着拳力的部位不會有一塊好骨頭。
至于若是卷進了了謙的太極拳力裏,中拳者就不會被打出去,而是像個扯線木偶一樣,憑空扭曲、翻騰,大範圍的扭傷,内傷極重而亡。即使是張三豐本人使出的太極拳也不會有這麽強的殺傷力,因爲了謙的太極拳是靠着天蠶功推動的,經過他多年的改良和修正,在招式上與原版太極拳如出一轍,但實際上卻大相徑庭了。
周伯通氣脈悠長,百招過後,攻勢絲毫不減,他久戰無功,左右手伏魔拳和空明拳交換了幾次,卻依然攻不破了謙太極拳的防禦,便猛地抽身後退一步,換了口氣,欲以絕招破敵。
了謙看似輕松,實則有苦難言,他的内力經過雲飛揚的傳功,以深厚而論在異人中已是驚世駭俗,僅次于天人境中的了一,就連同是踏入天人之境,身負北冥神功的司馬徽也差了他一截,但是對于土人強者來說,卻還差得遠,周伯通的一輪猛攻,隻消耗了他三成的内力,對了謙來說,卻耗去了五成,而體力和精神力卻有些跟不上了。隻是身在意境之中,壓制住了情緒,使之不露出來,讓敵手無從判斷他的狀态。感覺到了周伯通戰意大盛,了謙不想再打,睜眼道:“周伯通!那北海鲲魚眼珠你還想不想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拳式收住,飛身就退。
周伯通聞言一震,見了謙不再多語,竟自走了,忙喚道:“且慢!等等我!”飛也似地追去。
事起突然,董天等人猝不及防,再要追趕,哪裏還追得上。
“什麽!他,他死了?”了一失聲驚呼,猛地站起,瞪着一副可憐樣的周伯通良久,強迫自己相信了這個消息後,又搖着頭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頹然座下,沮喪之情溢于言表。
當了謙引着周伯通來到了一面前,問他嶽飛何在時,周伯通提出先要看一眼北海鲲魚眼珠,了一哪有這玩意,當初隻是随口說的,此刻索性堅持要先看到嶽飛。
周伯通吞吞吐吐,欲語還休,了一急了,伸手向他抓去,問道:“告訴我,他在哪裏?”
周伯通見瞞不過,說道:“你前天把那個人丢給我時,他就已經快要不行了。他的五髒六腑都快要被毒爛了,全憑一口真氣撐着。我帶他出了城,他就已經昏了過去,喂他人參也沒吊住性命,到了昨天淩晨便死了。然後,我就把他埋了。”
了一盯着他看,深吸了口氣,回複常态,說道:“帶我去那裏。”
墳前,了一默默祝禱道:“大帥,了一無能,還是讓您死在了小人之手。飛鳥未盡,良弓已折,狡兔未死,走狗已烹,這就是您所效力的朝廷啊,我真爲您不值,爲修爲盡廢、重生再來的徐孤鴻、王勝、曆雙嚴、莫笑風和樓蘭不值。您将君國視作一體,而我卻不這麽看。或許,您通過忠于君王來守護這片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的人民,而限于身份,即使這君王并不值得效忠,您也别無選擇。但是對于我,卻不能走和您一樣的路,您的路太重,了一承受不起。如果,死亡對您是一種解脫,那麽從今往後,請享受着難得的輕松吧。這個國家,我不會去守護,但是,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基于良知和俠義,路見不平之時,我還會拔劍以對的。請您在天上拭目以待。”
禱罷,以酒灑地,拔劍在手,撫之悠悠唱道:“痛哉失子,誰複共事,惜哉失卿,誰複共行……”才唱四句,便已哽咽不成聲。傾蓋如故,白頭尚新,志同道合,交淺情深。
感慨一番之後,周伯通見此事已了,又提出要看北海鲲魚眼珠,了一正犯愁間,了謙從儲物袋裏摸出一顆珠子道:“這便是。”遞給周伯通把玩。
了一一愕,随即聽到了謙傳音道:“這顆珠子是我以前無意間得來的,太師傅也不知道它爲何物,這些年來我都沒搞清楚它的來曆和用途,幹脆就拿來忽悠一下周伯通吧。”
了一眼珠一轉,傳音問道:“那麽這顆珠子給他要不要緊?周伯通身上的武學與我們都是道家一脈,若能得悉一二,可勝過經年閉關。”
了謙微微點頭說道:“看我的。”轉頭對周伯通道:“珠子該還我了,你沒把那人活着帶出,故此這個珠子不能給你。”
周伯通忙把珠子掖進懷裏,睜大眼睛懇求地看着了謙,泫然欲淚的樣子,看起來卻惹人發笑。
了謙道:“這個珠子非常寶貴,所以才拿來作爲獎品,你想要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拿些像樣的東西來換。”
周伯通抓耳撓腮,上蹿下跳,一會兒又盤坐在地,連珠價的報出身上僅有的物品-—三顆火紅的琉璃彈珠、一串已經咬過兩口的糖葫蘆串(這個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轉手丢了)、一根做工精美的明珠鳳凰展翅黃金钗、恒山派的療傷靈藥……不過直到周伯通抖落完身上的零碎兒,連身上的土布褂子也掀下來,志在武功的二了還是不斷地搖頭。
最後周伯通沒轍了,在地上打起了滾道:“不管怎樣,這珠子我要定了。”
了謙道:“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周伯通無奈地問道:“說吧,你們想要什麽才能換到這顆珠子。”
了謙沖了一一笑,了一回個大拇指,了謙道:“我師兄弟二人,學得兩手武藝,平素裏最好結交英雄,較量武藝。閣下武功高強,可有一兩手獨門功夫,或使其他門派的武功秘籍,若是可能,我們也願把自己的獨門功夫向閣下演示。”
才聽到一半,周伯通跳起身來,叫道:“武功秘籍,我有!”
了謙問道:“是哪門武功?”
周伯通不假思索答道:“九陰真經。”随即,他忙補充道:“我師兄說這個九陰真經是不能輕易外傳的,算我沒說過,而且你們也不要說出去我有九陰真經。”
了謙想到:你身上有九陰真經幾乎全江湖都知道,隻是碰不上你罷了,既然你露了口風,可别怪我們心黑了。于是假裝追問道:“爲什麽不能外傳啊?難道是你師兄的獨門武功?”
周伯通搖頭道:“不是,這秘籍本來也不是師兄的,師兄說它會帶來江湖浩劫,要我好好看着,不得外傳。”
了謙循循善誘地道:“你師兄隻是說不能輕易外傳,我們隻是要和你交換,這并不違背了你師兄的意思。”
周伯通糊塗了,問道:“是這樣嗎?”
了一幫腔道:“本來就是這樣,如果一定不能外傳,你師兄何必要加上個輕易二字,他隻是要你在傳授武功時要注重對象的人品,不要所托非人。至于現在,我們是交換,不是讓你傳授。”
周伯通被繞暈了,說道:“九陰真經裏的武功很多,你們要哪方面的?”
了謙道:“你都報上來聽聽,我們選幾門。”
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周伯通傳了兩門武功後,就死活不肯再透露一星半點了。
傳授給了一的是易經鍛骨篇的心法,而給了謙的是大伏魔拳。
然後在了謙用自己的太極拳要訣換到了空明拳後,周伯通說道:“這樣我們兩清了,後會有期,就此别過。”飛身逃了。
雖然從周伯通這個會走路的武學寶庫裏,了一他們隻是搬出了兩塊金磚,尚有無數的珍藏有待發掘,不過兩人已非常滿意。
大道歸真,武理相通。二了的武功本就是玄門正宗,縱然周伯通的功夫比他們本身的還要高明三分,他們斷斷不會也不可能做出改修全真一脈内功這種舍本逐末的事來。管中窺豹,與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隻是同一件事情的兩種可能的情況,是否會成爲邯鄲學步,其根本隻在于個人的修爲乃至氣度和智慧。
周伯通教授的武功,即使隻是他身上所負武學中極小的部份,也足以讓二了對全真一脈的高深武學有了足夠的認識。推窗望月,人物互見。損其有餘,補其不足,是爲天道。
周伯通走後,二人消化完一夜的收獲,天已大亮。易筋鍛骨篇果然神妙,融入無上太極神功後,竟使無上太極神功的療傷能力提高了三倍——僅是自疔能力。了一除卻面色慘淡,已無異于常人。二人遂上街祭一下五髒廟。
了一心情沉郁憤悶。嶽飛就這麽死了,嶽雲料想也完了,想起二人最後的時刻,了一心裏愈加沉重。
二人早晨吃的都是拉面,了謙正吃着,擡頭忽見了一雙眉緊蹙,懸筷吊面,推他一把問道:“想啥呢?”
了一一省,答道:“我在想嶽飛的絕命辭,莫非真如常昆所說,有什麽其他意思不成?”
了謙起了興趣,前夜了一談到此處時隻是一語略過,并未詳述,便道:“與我仔細說來聽聽。”
了一從記事本上調出這詩,讀道:“發染征塵二十年,我曹金甲俱沙穿。遺留名姓敵酋懼,書寫輝煌權相憚。在世當如諸葛亮,遇栖良梧卻完顔。房謀杜斷日蹇促,内有奸臣侮外難。”
了謙錄下了,隻看了一眼,便說道:“這不是很簡單的一首藏頭詩嘛!‘發我遺書在遇房内’,發我遺書在獄房内,隻是有兩個字諧音而已。”
了一叫道:“遺書!武穆遺書!哎呀!我怎麽把這一茬忘了。”
百思不解,緣是夢裏不知身是客;
一朝省悟,自有一語點醒夢中人。
了謙一拍了一的肩膀道:“小聲點,此事不宜聲張。”
了一道:“是。還是師兄你有辦法,法眼如炬,一看就明白了其中的機關。”
了謙道:“我的記事本的文字是直排的,這樣符合古代的書寫習慣,因爲這個原因,我都破過幾次謎題了。”
了一恍然道:“原來如此,橫排一句句連起,自是難以發現。發我遺書在獄房内,看來我們得要再進宮一次了。”
了謙糾正道:“應該是我,而不是我們。”
了一道:“師兄,皇宮大得很,你會迷路的,帶上我就算遇上危險了也能應付,頂多我不出手便是。”
了謙道:“一言爲定,你現在還不給我趕快吃完早飯,回去加緊療傷。”
乘着夜色,了一帶着了謙,又潛入宮内。算起來他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了一已然有些熟門熟路,繞開崗哨和巡邏的禁卒,摸向初見常昆的地方。
了一剛說道:“我當時就是在這裏看見常昆押着嶽飛父子從這裏向風波亭去的。”話音未落,腳步聲傳來,兩人貓腰一閃,躲到一塊太湖石後,探頭窺視。
隻見從西面的苑廊的拐角處走來兩人,俱是内侍服飾,正自交談。
一人道:“七哥,老大跟你說了什麽?要我們到那裏找的是什麽東西?聽說那邊前不久是當牢房關人的。”
七哥答道:“十三弟,你說得不錯,那裏曾經是牢房,但現在不是了。不過你知不知道,前些日子那裏面關的是誰?”
十三答道:“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前陣子不是不在宮裏嘛。快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魏老和高三哥、甯五哥甯九哥都傷成了那樣。”
七哥歎道:“豈止我們十三太保損失慘重,羽林軍、禦前侍衛都丢分丢大發了,聯手都沒把敵人留住。”
十三駭然道:“七哥你不是說笑吧。禦前侍衛、禦林軍和我們鬥了這麽多年,有多少底子我們還不知道嗎?難道荊老怪和五公子都沒出手?”
七哥道:“五公子隻有獨孤行雲在,荊柯守也動手了,就連歐陽鋒也出手了,不過還是沒攔住那人,還搭上了易哲一條命。”
十三驚呼一聲,七哥又道:“我跟你從頭說吧。那牢房裏關的是嶽飛和嶽雲,秦桧把他們害了,老大和荊老怪聯手,發動了暗線,也沒辦法改變這一切,于是就要親自監斬。誰道不知怎的,萬俟老賊臨時要把他們押到風波亭去,那時隻有老大在,具體如何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有個人竟然想要在風波亭劫走嶽飛。而且他竟然還成功了。那人把嶽飛交給周伯通,自己攔着老大,然後……”
兩個人邊說邊走,二了内功深厚聽個真切,了一大喜道:“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悄然緊跟在後。
七彎八繞,來到一處僻靜所在,隻見眼前宮宇破敗,金漆斑駁,年久失修。
七哥和十三兩人開鎖進門,那門嘎吱吱地開啓,然後又動靜十足地關閉。從窗戶上看到兩人的身影,他們點上了蠟燭,在燈火下尋找事物。
了一和了謙飛身上房,蹑手蹑腳地揭開幾片瓦,向下看去,卻被一股刺鼻的塵灰味兒沖得扭頭就躲,若非内功深厚,憋得住氣,好懸沒一個噴嚏打出來。向下再看時,他們已經分别搜索到左右廂房去了。
蓦的,就聽見西廂房裏,十三噼啪拍動衣袖,接着大聲呼喝起來,似乎是碰上了什麽髒東西。
二了穿梁過戶,來到西廂房頂,向裏面望去,剛好看見十三抛開一個木盒,另一手執劍,正自驅趕一隻厲鬼。
那木盒掉在了地上,它業已打開,盒蓋翻開,一本薄冊露了出來。
七哥的聲音幾乎同時從門口傳來:“殷傑,頂住。”
殷傑手上的長劍上騰出一尺來長的閃爍劍芒,但厲鬼絲毫不懼,屢屢猛撲,顯然劍芒對它造不成多大的傷害。
七哥見狀把手裏拿着的劍收回,翻出另一柄劍來,了一眼尖,看那劍卻是一柄木劍。
就見七哥嘴裏念念有詞,木劍上漸漸泛起柔和的白光,原來是法術,了一恍然。
這隻厲鬼顯然不是大衆喜聞樂見的經驗、裝備貢獻者,了一清楚地感應到,它每突破殷傑一次防禦,摸一下殷傑,殷傑的氣息便減去一分,而它本身又壯大一分。
殷傑也發現了不對勁,失聲道:“葉七哥,他同時在減我的生命、内力上限!”
葉七的劍上光芒大熾,他高舉木劍,白光照射開去。那厲鬼如遭火焚,兇焰大斂,吱的一聲尖叫,從殷傑身邊逃開。
方舟世界的來源,有很大一部分是移植的古代武俠背景,習文者出仕朝堂,練武者快意江湖。在衆多的練武者之中,又以用劍者爲衆。不過,這并非嚴格的劃分,練劍者可以舞刀,練武者也可以習文。所謂職業,隻是對從事某一事業的那群人的大概稱呼。
在用劍者之中,有一群專用木劍的人,他們被稱爲風水士,能使用一些法術,但整體的戰鬥力并不強大,不過在某些場合――例如一些以陰物爲主的地區――他們卻能發揮出決定性的作用。
比如現在。
就見那厲鬼躲着葉七葉羽寒,隻有在葉羽寒或是殷傑想要觸碰木盒時,才不情願的撲上來,和葉羽寒的木劍消耗法力。
了一在外邊觑着,對葉羽寒的法術頗不以爲然,撇撇嘴道:“好大一根日光燈。”
與其他的當代異人武林高手不同,了一有過使用法術的經驗。在了一看來,葉羽寒的法術未免華而不實,對單一的敵人卻使用大範圍攻擊,九成的力量都浪費了。
所謂觸類旁通,殊途同歸,那是基于在某個方面已經達到或是即将達到極緻的人而言的。
正如世人都知道地球是圓的,從歐洲出發,向東向西都能達到中國,但是同時涉足兩個不相幹的領域,就如同派出兩支船隊,取道東西兩個方向,想要達到中國,即使以哥倫布之能,也會感到勉強,最後兩路都得到失敗的結果。
想要在兩個或是更多的方面一起取得成就――雖然就史書記載是屢見不鮮的――是基本不可能的。對于一般人來說,絕對是事倍功半,這是隻有在相應方面同時有着先天超群才資的人才能辦到的事。
正是基于這個認識,了一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既然已經決定了一條适合自己的路,那就要爲此傾盡全力,堅決地走到底,再苦、再累、再艱難、再渺茫也無怨無悔。
權力的果實無比地甘美,術法變幻的無比地奧妙,世人但凡沾上,就會對此傾倒與沉迷。對于前者,了一尚未接觸,但是後者了一卻是實實在在感受過。但是了一卻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法術,選擇了武技。這麽多年,即使遇上過珍貴的法術秘籍,他也淡然視之,或是熟視無睹、棄若敝履。
了一料定葉羽寒解決不了這隻厲鬼。
果不其然,雖然厲鬼四下亂竄,卻避不開那法術的攻擊,而且因爲木盒的原因還要主動上前,但是它終究沒受到緻命的傷害,到了葉羽寒法力用盡,木劍不在發出白光後,它又生龍活虎地向二人撲上。
葉羽寒無奈,想要拿到木盒就要先打敗這隻守盒厲鬼,于是隻能再換劍,劍上運足内力,和殷傑一點一滴地磨去它的兇性。
那鬼也是實力大降,對兩人的攻擊不能再熟視無睹,終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無力再戰。
當葉羽寒恢複了稍許法力,重新拿出木劍,念動咒語,準備故伎重施,一舉結果厲鬼的時候,他隻聽見窗外有人說道:“動手!”
轟然巨響,無數的碎瓦冰雹般灑下。殷傑和葉羽寒舉劍奮力抵擋,卻哪裏擋得住?葉羽寒正待喝問,就感到身邊有人一陣風般飄過,身子便是一僵,動彈不得,連對方是用什麽手段點的穴道都不知道。旁邊的殷傑也是一聲悶哼,顯然也中了招。兩人頓時被碎磚細石打得頭破血流。
隐約間,似乎有人說道:“快走!”
葉羽寒知道事關重大,不顧内傷,強行沖穴,片刻後張口一蓬鮮血噴出,形象凄慘,卻已是恢複了行動能力。轉頭看時,來襲者已然飛鴻渺渺,月色透下,隻有房頂的大洞無言地訴說着不久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殷傑倒在牆角,有如泥塑。葉羽寒抹了把臉,晃晃悠悠地來到他的身邊,在他肩井、神道兩處各拍一掌,随後縱聲長嘯。
葉羽寒内傷嚴重,功力不純,殷傑的穴道未解,他便站立不住,緩緩坐倒于地。
數息之後,一條窈窕人影竄了進來,見狀大驚,長短各嘯了兩聲,然後來到葉羽寒背後,扶他起來,爲他運功療傷。
葉羽寒底子深厚,不一會就複蘇過來,那人問道:“羽寒,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弄成這樣?”
葉羽寒擡起頭道:“十妹,遺書被搶走了,至少兩個人,都很強。殷十三怎樣?”
十妹田詩看了殷傑一眼道:“沒事,快醒了。”
話剛說完,殷傑爬起來,捂着後腦勺,看到十姐,訝道:“田詩姐,你怎麽在這裏?哎喲,頭好疼。”
葉羽寒打斷道:“大哥在哪裏?”
田詩答道:“這些日子我們人手大損,隻好和旁人結盟了,大哥、二哥正在談判。”
葉羽寒黯然捶地道:“都是我無能!”
田詩道:“你也不要太自責了,上次那件事換了我去都是沒辦法的。”遠方傳來了氣勁交擊的爆響,田詩面色一冷,說道:“你們先療傷,我去會會他們。”
葉羽寒一愣道:“你那套滅世舞練成了?”
田詩點頭道:“剛練好,正想試試看它的威力。”
葉羽寒關心地道:“你小心些。”頓了頓再道,“他們很強。”
當葉羽寒那示警的嘯聲傳到二了的耳朵裏時,他們還未走遠。了一說道:“師兄,我說該下重手吧,你還道要下手輕些,看到了嗎?接下來該我們有難了,早知道就是你拉我,我也要在那一個頭上也加一下。”
了謙苦笑,尚未回答,已有三條人影出現在他們的側翼,隻是他們的輕功尚未施展到極限,轉眼間就落在了後面。
“這邊走!”了一喊道。他取出兩柄木劍,向着殺氣較弱的方向奔去。
對一般人來說,在功力發揮到極限,緻力于最大的速度時,是沒有餘力來施展各種招式的,所能使用的攻擊方式,就隻有普通的刺、劈、砍、劃等寥寥幾種,其效果也依賴于個人的力量和控制,以及兵器的質量。
與後天智慧屬性不同,後天體質屬性在催運到時十倍于本身能力以後就明顯地開始指數式增加消耗,以了一内力之雄渾,也難以催運到十五倍以上。這時了一的敏捷,算上先天屬性和後天鍛煉的屬性,也隻催運到十三倍有餘。了謙的速度與了一相若,他的輕功并未用葵花心法修正,但是他的先天敏捷比了一高了不少。兩人的内功都是異人中的佼佼者,即使是在全力奔跑中,戰鬥力仍未下降,拳風劍氣殺得攔路者鬼哭狼嚎,沒人能暫緩他們的腳步,遑論使之停下。
了一帶着了謙左沖右突,通過感應敵方的氣息強弱來選擇突進的方向。是以敵人雖衆,了一卻如在自家後院裏散步般,行進自若,無人能當。
但了一并無歡欣之情,他清醒地知道,直到現在,他們還沒有遇上過一個敵方的高手。上來送死的都是些雜魚,沒有一個堪稱高手,敵方擺明了先要消耗他們的銳氣,再以雷霆一擊解決戰鬥。
有人正在高處監控着局勢,周遭十數座樓宇上各有數條綽綽人影,提燈指揮,匆忙之間,了一看不出哪座樓才是指揮部所在。了一發覺包圍網越來越緊,間隙越來越小,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可能快地接近東南方的一個秘道出口去。
大凡宮殿豪宅之下,都建有逃生秘道。樓蘭留下的文案中,便記載了一條。秘道的一端在禦書房下面,而另一端在城門校尉的兵器庫房内。這條秘道想必是用在應對叛亂、奪宮這些宮掖内變的關鍵時刻,當是萬分的機密,真不知道樓蘭是怎麽知道這條秘道的存在,又花了多大的代價,才搞清楚它的進出方式的。
雖然說過不想再使用真武劍和雙股劍,但此時此刻,顯然不是将這意願化作實際行動的時候。了一運功震碎了了木劍射出,反手将雙股劍綽在手裏,有哪個不長眼睛的跳在面前,了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身邊抹過,用雙股劍的鋒利在他身上拖出一蓬血花,以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當年白馬坡一事,史書上用一刺字,實在是大有道理的。作爲後漢三國時代威名最盛的刀手,關羽的春秋刀法博采衆長,融會了槍、錘、劍、戟等衆多不同性質兵器的獨門技法。
此刻,了一用的便是拖刀之意,大合劍勢,而他身法轉折回還,大是靈動,使這拖刀劍式更見威力。
忽然,了一有種極度危險的感覺,象是被猛獸盯上一般,令他汗毛豎起,皮膚緊繃。
然而,神識搜索之下,卻找不到那殺意的來源,了一背心沁出了冷汗,他知道這絕非是錯覺。
疑惑的目光轉來轉去,了一的目光從三十步外的一座三層高的小樓上掠過,随即又回到這座樓上。
沒錯!就是它!
那座樓黑沉沉的,并無燈火。什麽都感應不到,這便是最不對勁的地方。
無,也是一種醒目的存在,卻往往被主觀地忽略。對于細心的人來說,這便是欲蓋彌彰的破綻。
了一精神力内探,那樓似乎有某種莫名的略帶着吞噬性的力量,阻擋了了一的感應。
就在了一發現那座異常的小樓的後一刻,一抹銀光在一個黑洞洞的窗口一閃,随即化作一支利箭,自那樓上閃電般射下,快得以了一的眼力也隻勉強看到它的路線。
了一冷冷一笑,暗道既然已經注意到了,這箭雖快,卻也難不倒自己,随手又料理了一個從側面迎上的侍衛,正待反手揮劍掃開,了謙的聲音傳到耳際:“快躲,接不得!”
這話隻說了一半,了一已經知道這箭不簡單,那箭其實是兩支首尾相銜的連珠箭!若是依照原式封去,掃開第一支箭,那第二支箭就不怎麽好接了。就在了一細察兩支箭各自的線路之時,兩支箭角度微微一分,一分二,二化六,六幻十八,直爆成一團閃着寒光的箭頭,向了一攢射。
危急關頭,這才顯出了一的手段。
雖然有傷在身,有一部分内力不能運使,然而直到此刻,催滿了敏捷,又全力施展梯雲縱,還頻頻出手殺傷敵衆,這換作尋常武林高手就算是全盛時也會顧此失彼的負荷,對了一來說,尚且遊刃有餘,仍未達到極限。他的内力,仍未見底!
就看了一的身子奇異地一頓,以右腳爲軸,左腳輕點,原地轉了大半圈,已經止住了沖勢,側身擺好架勢對着來箭。
這低手看起來似是輕輕松松,高手看起來毫無道理的停止,卻是了一經年苦修的成果。想要在飛奔中倏忽停下,凝勢以對,放眼天下,即使是諸大宗師中,也少有人能做得如了一般迅捷自然。
一秒鍾内七次平均發力,這,便是了一創造奇迹的依靠。
尋常的武者,把内功回氣的間隔,作爲發力的間隔,而内功深湛的高手,則有意識地縮短發力的間隔,增加發力的次數。
然而想要像了一這樣,把發力間隔縮短幾十倍,達到十分之一秒的,至今還沒有第二個——雖然早在十多年前,了一便已經掌握了——這不但需要持之以恒的不間斷閉關修煉,需要對各階内功的細微差别了解通透,需要極高的悟性,更需要堅韌的耐心以等待突破的機緣,不僅如此,假使了一沒有他獨特的天賦和遭遇,或許直到此時,他也未曾修煉到如此地步。
隻是,或是換了一個人,即便他具備了了一所具有的一切條件,甚至是比他更爲優越的條件,也未必能達到了一今日的成就。了一的覺悟與堅毅,是他化各種資源、機緣爲自身實力的決定性因素。
這許多年來,了一并未止步不前,而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将最短的發力間隔,修煉到能夠以最短發力間隔連續發力。誠然,了一也遇到了高原狀态,碰到了瓶頸,而且至今也尚未越過,但是他多年來每天的分毫進步,積累下來,卻使他的能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内力修煉有成的高手縮短時間發力,用多了便會氣血翻湧,強行驅使,更會走火入魔,能練到連續五次短促發力的,已是萬中無一。然而,和了一能把每次發力間隙都控制在幾乎相等的時間,他能夠稱得上出神入化的七次發力,已是顯得太過簡單了。
但是了一卻做到了,完成了,而且還做得十分輕松,完成得非常完美。
隻有次數多且平均地發力,才能在急停時保持平衡而不緻于翻身栽倒。
隻是,敵人欲圖一擊必殺的絕招,又豈是那麽輕易可以躲開?
就看到一團光點中有兩顆蓦的重合,發出撞擊的聲響,然後箭雨擴展開來,籠罩的範圍大了近倍,将了一因爲停下步伐而導緻的距離錯位又修正回去。
了一不驚反喜,不再猶豫,一劍揮出。這一變化看似突然難防,卻是因爲連珠的箭數而落了下乘,讓了一這等級數的高手立時就找到了破綻。
就聽見叮的一聲,九箭散去八箭,隻餘下一支跌落塵土。
雖然成功地擋下這箭,了一心下仍是對這不知名射手的技藝大加贊歎。
了一是使劍的,但并非其他的兵器就一點都不會,正好相反,他各種兵器的基本功都非常紮實,隻是欠缺進階招式和實戰經驗而已。這使得他無論用什麽兵器都能快速上手。
在樓桑村學刀時,了一在馬上也練過幾天騎射,對弓箭的技巧有所涉獵。關家諸将的箭術或許并不出衆,但是對箭術本身的見識卻不同凡響——畢竟,當年關二在敵方弓箭下可是吃足了苦頭。
外行看熱鬧,内行看門道。在弓箭方面,了一雖然隻是僅僅入門,算不得内行,卻也能瞧科了三分。
一道箭影,兩支羽箭,這是弓箭進階的基礎:連珠箭。各家各派的連珠箭法大相徑庭,有的是以一次震弦連射數箭,有的則是刹那間接連震弦數次;有的箭箭用實,動若雷霆,有的虛實相間,難測如陰。此外更有諸多花式技巧:有前慢後快,後發先至者;有箭頭星雨,聚散無常者……其中奧妙變幻,全憑箭手自出機抒,組合變化的道理,則是各家不傳之秘。
一射雙矢,雖是疾勁,但本身并不出彩,加上的撞擊變向對于一般人固是難以防範,但對高手卻是老大的破綻。
真正讓了一感到威脅的是箭上附帶的法術!算來這已是了一本次入宮以來遇到的第二個法術、武功并修的高手了,而且這人的修爲比葉羽寒更爲高明。
除了實箭外,箭雨中另有兩支帶有殺傷力的箭,一寒一熱,乃是屬性相反的能量箭,極爲厲害,但這個對于了一反而毫無用處。另一種法術是疊影箭,讓人分辨不出真實的箭頭。
“小心!”斷後的了謙來到了一面前,突然伸手一把推開了一。了一猝不及防,也來不及運力相抗,就被了謙推倒在地,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就看見了謙左臂上插着一根箭矢。
全明白了。真正的殺招,隻發動于自以爲安全的時候。前面一切的連珠箭、能量箭、疊影箭、變向箭,這都隻是開胃菜,敵人或許沒算到了一能夠這麽輕松應付,但絕對算到了這些殺招解決不了了一,真正的大餐,放在了最後。
一算不成,再出一算,算得你步步趔趄,算到你精疲力竭。好慎密的心計!好陰毒的手段!
意導箭,這才是敵人絕殺的一擊!
但是,任是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旁邊還有個武功足以幹涉變化的了謙,算不到他情願自己身受一箭也要護住了一的行動,那快于心念,不假思索全憑本能的行動。
了一憤怒了,爲敵人的狠辣,也爲自己的疏忽。
舉劍,整式,了一要告訴對方,再多的算計,也未必能控制一切,他要攪局,打破這不利的局面,用他的全力,那絕對的、摧毀一切的力量!
光芒騰起,劍影破空,那吞天噬地的光龍,是了一刺破黑暗的利器。
轟隆一聲,了一凝聚的巨型劍芒,在衆人的瞠目結舌中,轟中了那遠達三十步外的小樓,在稍受阻擋之後,劍芒破開防禦,将小樓的三樓、天台,連同二樓的一半,盡數抹去。
“走!”了一的身影出現在了謙的身邊,不知何時,劍已回鞘。他一手帶起已拔去箭支,裹傷止血的了謙,向禦書房筆直地掠去。
無論是土人還是異人,沒有人膽敢再次出手,唯一能做的,便是目矚他們的離開。此前了一的全力一擊太過駭人,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這家夥,他已經不是人了!所有在場侍衛,事後在接受審查時都如是說道。
啪嗒一聲,一柄斷弓無人注意地落在地上,而它的主人,已在前一刻,化作了白光。
曾經與弓箭之術、天級下品的寶弓,同引以爲傲的輕功,以及三十步之遙的距離,加上四個實力不凡的術士的掩護,都不能阻擋那必殺的決心。
隻是,即使是戰死的報告送上某些人的案頭,也無人再注意這些。
非常,也是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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