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感到十分費解。
遠處兩方正在交戰中的人,不管是那一邊都很奇怪。
金蒂斯的步伐矯健,身形變化敏銳,幾乎就像是一片貼在劍鋒上的樹葉一般,無論李肯用處多麽漂亮果斷的斬擊揮砍,都被她輕巧地躲過。然而她的那手短柄斧卻使的如同伐木工的水準。
而李肯的劍術則相當犀利,每一次斬擊都标準而精确,宛若從劍士教典上直接纂刻下來一般。倘若在戰場上,像他這樣的重劍士至少能夠以一敵十,甚至就算二十或者三十也未嘗不可能。但是他那拙笨的移動技巧卻讓人懷疑他是否能夠捕捉到高速的敵人——而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這樣的戰士是不應該出現在世界上的,因爲所有的戰技訓練都能夠相互勾連,根本不可能出現将某一方面鍛煉得超凡脫俗,而在其它的領域卻是一般的強盜甚至未經訓練的村民水準這種詭異的情況。
那麽……
【是那雙戰靴,和那套護手甲的緣故麽?】
愛麗絲垂下眼簾,心中思索着。
毫無疑問,那戰靴和護手甲必然都是強大的附魔器具。它們的來曆或許可疑,但它們的力量卻是毋庸置疑的。
從厚度和式樣上來看應該是重甲,愛麗絲自己是用不上了。但如果将這些部件收集給賈米拉的話,想必能夠很大的提升她的戰鬥力吧。但是……
愛麗絲還沒有學會如何毫無道理地從并非敵對的人手上搶東西。
想到這裏,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兩個雖然在特定領域依靠裝備而很傑出,但在實質上都是三腳貓的冒險者之間的戰鬥的确沒有什麽觀賞性。而等他們分出勝負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徹底的擊敗某一方。
但這也不意味着她會選擇什麽也不做——那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她想了想,随即分别朝兩個人隐蔽地拍出了一份無形的魔法标記,這是一個低級且實用的小魔法,能夠在不遠的距離内大緻感應到目标的方位,并且這還具有相當的隐蔽性。隻要是施法者,基本上是沒有不會使用這個魔法的。
愛麗絲相信,這兩個人應當沒有能力察覺出什麽異常。
【先暫且撤退,一個人直接動手或許會出意外,還是先和賈米拉商量一下比較好。】
于是便愛麗絲伏下身子,像過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退走了。沒有驚動一個人,也沒有留下一點蛛絲馬迹。就連天空中的飛鳥也被她避開,整個人像是幽靈一般迅速地遁走。
她的行動速度很快,在沒有被發現的前提下隻用了很少的時間便回到了旅館之中。
旅館内的空氣氣氛依舊熱烈。
拼酒的人還在拼酒,打拳的人還在打拳,木精靈詩人仍然在拉着他那輕快歡樂的酒館調子。幾個長得有點姿色的女招待端着盤子輕巧地在人群中穿行着,然後在一陣陣挑逗的口哨聲中和某些個長得有男子漢氣概的家夥**。
在這樣的情況下,将自己裹得像是一個粽子的愛麗絲雖然也會引起些許的注意力,但也沒有造成什麽妨礙。畢竟,常年混酒館的人都是有點眼力的角色。知道什麽人能夠惹什麽人不能夠惹。至于那些什麽都不懂的冒失鬼,則有的是酒館護衛盯着他們——妨礙别人做生意可是和殺人全家沒什麽區别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座位被别人占了。
【好吧,那就上樓去好了。】
她沒有興趣和别人搶位置,更沒有興趣和不認識的人拼桌。既然沒有空餘的地方,那麽便到旅館裏面的房間中呆着就好了。畢竟她有還許多事情要想,也有許多事情要做。倘若有可供消遣的地方放松一下,弄點舒适的飲料或者可口的小吃來打發下時間倒還無所謂,但既然沒有這樣的地方,那麽她便不會再去找留下來的理由。
愛麗絲很快便來到了留宿的房間之中。
因爲租房緊張的緣故,像是之前那樣兩人各住一間已經不太現實。她們隻來得及訂下最後一間房。并且還花了相比之前更多的錢。唯一堪稱幸運的是,床有兩張。
賈米拉已經睡着了。暗精靈蜷縮成一團,并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像是春卷一樣。或許是因爲出身于炎熱的晨風省的緣故,賈米拉意外的不能夠抵禦寒冷。平日裏穿着那套用水母皮和蠍骨殼打造而成的骨質重甲(保暖能力超出天際的鋼鐵護甲至少十五條街)的時候還沒什麽。一旦找到了安頓的地方并且卸下铠甲之後,立刻就被天際的晨星月冷氣給凍成了抽搐的蝦。
【蝦仁卷子。下次要不要試着去做一次呢?】
愛麗絲偏過頭,心中想到。
仿佛察覺到了莫名的惡意與危機一般,睡夢中的賈米拉突然皺起了眉毛。身子也縮得更緊了一些。
然而這卻給了愛麗絲一個截然不同的信号,
【我就知道她不懂用暖爐。】
愛麗絲撇了撇嘴,将牆角的小暖爐塞到賈米拉的床底下,再順手搓了一記極端弱化版的焚化術扔到爐子裏面,将暖爐中的煤燒得透亮。
果然,房間裏面的溫度很快便有了明顯的上升。賈米拉原本緊繃着的身體也放松下來,神色也逐漸轉向輕松——看來溫暖的空氣對于精神放松的确能夠起到不錯的效果。
【按照現在的溫度,這種暖爐堅持一個晚上應該沒什麽問題,那麽隻要明天早上進行一次修複就可以了。】
【真是的,怎麽變得我像是她姐姐一樣。】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神色。而在火光映照之下,賈米拉的小臉也逐漸泛起了一陣绯紅,朦朦胧胧之間,暗精靈那蒼白色的長發也仿佛染上一層淡棕的色彩。
一個有着堅毅眼神的灰眸少女仿佛出現在了愛麗絲面前。
“萊迪娅……”
聲音才傳出喉嚨,少女便猛地打了個激靈,适才的所有幻像便在瞬間盡數煙消雲散。
她垂下眼簾。
那名善良,堅毅,勇敢,而且美麗的諾德少女已經不是她的侍從了。
她已經離開了愛麗絲,就在那洛裏斯泰德的廢墟裏,在那巨龍盤旋的天穹之下,在愛麗絲最需要她的時候選擇了離開。
這應該算是背叛,但是愛麗絲并不恨她,因爲換做是她自己,在處于同樣的位置的時候恐怕也做不出更好的選擇。
但這,也并不意味着這樣的背叛就能夠被原諒。
愛麗絲用力地扭過了頭,脊椎的連接處随即傳出一聲脆響。
她随即坐上自己的床鋪。将自己的武器一一取出,并用金屬控制的魔法進行保養——金屬的造物在她的膝蓋上泛起微光,一些粗糙的部位逐漸變得平滑,鋒刃部分也變得更加的銳利。但這仍舊不夠,這點消耗還不足以讓她全神貫注。
于是她便低下頭,将自己的思維轉移到其它的方向。
第一個被屠殺的地方是村莊,第二個地方是伐木場,剩下的幾例又是普通的民居,它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共通之處。
動手的人的能力等同于最優秀的斥候,能夠同時出動這樣數量的戰士,在天際省裏面無非也就是那麽幾個著名的組織。然而這樣強大的戰士,卻在殺戮後盯上了所有的鞋子。
“安洛澤摩。”愛麗絲輕輕吐出這幾個字。
安洛澤摩之靴,安洛澤摩之臂,就憑這兩個名字便能夠斷定安洛澤摩必然還存在其它的部件。也正因爲這個緣故,愛麗絲原本所猜測的,那些神秘的武士的奇怪舉動是爲了如同安洛澤摩之靴這樣的護胫型秘寶這一猜想也變得有些不太靠譜了。
金蒂斯和李肯都不像是有什麽背景的人。倘若這些武士是爲了秘寶而來——即使這秘寶能夠自我僞裝——那麽便沒有可能隻收集鞋子的部分而對其它的部件不屑一顧。
那麽,所有的可能性便都指向了一點。
這些神秘的家夥。他們的目的,或者目的之一便是收集鞋子。
這太荒謬了。
但在排除了其它的可能性之後,這最不可能的選項卻隻能夠成爲真實。
“鞋子……安洛澤摩……”
愛麗絲隻感覺到大腦中一片混亂。
自己在白天才察覺出了鞋子的問題,晚上便發現了看上去很有聯系的線索。若說這是巧合,那麽這巧合也未免太離譜了一些。
倘若這不是巧合,那麽又意味着什麽呢?
難道是有人想要利用她做些什麽事情,又或者根本就在算計她本身?
愛麗絲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被利用或者算計的價值——她現在隻覺得頭痛。
遠處似乎傳來了一些什麽聲音,但因爲隔得太遠的緣故又顯得很模糊,愛麗絲閉上眼,确認自己所标下的兩個魔法标記在聲音傳來的另一個方向後便也沒有怎麽在意。
她的眼皮突然變得沉重,一股莫名的倦意突然襲上心頭。
她感覺自己似乎很有必要去睡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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