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來的是這樣的快。

老伯頓才擡起頭，兒子的腦袋便被砍下，才抓起鋤頭，兒媳的肚子便被撕開，而當他終于站起身，準備沖上去和那怪物拼個你死活的時候，他那最小的孫子便在他面前被活生生地掏出了心髒。

他的熱血尚未沸騰便已凍結，他的力量尚未勃發便已衰弱。

可悲的老人隻能夠伸手向天，凄惶地大喊。

“九聖靈哪！開開眼吧。”

然而回應他的卻隻有異種們嘲諷的冷笑，以及那已經觸摸到他喉嚨上的冰冷與陰寒。

他的頭滾落在他的鄰居的屍體旁邊。逐漸失色的眼球表面，倒映出了無處不在的殺戮和掠奪。

以及，那逐漸蔓延起來的沖天大火。

莫薩爾，溪流與沼地之城。

北部是數之不盡的水脈和地塊構築而成的大沼澤，南部則是鉗守哈芬達爾和白地兩境唯一通路的險惡山脈。隻需要很少的部隊駐守交通要道，這座城市将變得堅不可摧。

難怪烏弗瑞克甯可付出巨大的犧牲也要冒險強攻雪漫。因爲那至少還是有可能做到的事情。雖然失敗了，但也不意味着完全沒有翻盤的機會。

然而莫薩爾卻不一樣。即使是最優秀的指揮官，面對這種壓倒性不利的地形也沒有任何獲勝的希望。這一點早在許多年前便已經由無數狂妄者的血所證明。而現在自然也不會有人妄圖打斷這條鐵律。

【隻有莫薩爾的軍隊，才能夠擊敗莫薩爾】

而事實上也确實如此，隻要莫薩爾在戰争開始時投入一方的陣營，那麽除非己方陣營陷入壓倒性的不利以至于補給線斷絕，否則莫薩爾将是不敗的。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從來沒有例外。

因此，莫薩爾是一個很特别的城市。

一個沒有城牆的城市。

一個富裕且封閉的城市。

一個适合避難或者隐居的城市。

無論這隐居的究竟是人……還是非人。

而在旅者們走出冷岩通道的第三天，莫薩爾外圍的村落便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這臨時組成的小小團隊也迎來了解散的時刻。

離别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在人們之間有着一定情誼的情況下，這樣的舉動就更加的讓人難以忍受。

然而這是必須的。

奎因是在一個叫做‘夜星月’的商會下挂了名的商人，他有一大批貨急需處理。查馬克據說要去尋找一名失去聯系很久的友人。他們兩人都沒有什麽多餘的時間，所以在匆匆的告别之後，很快地便消失在了莫薩爾的街道之中。

所以，旅行團中剩下的就隻有愛麗絲和賈米拉了。

“我沒有什麽要做的事情呢。之所以決定穿過冷岩通道，不過是對自己的試煉。”賈米拉如此說着。那一雙紅寶石一般的雙眸睜得大大的，一臉認真地看着西羅帝爾的金發少女。

“如果不介意的話，能夠和你一起行動嗎？總感覺跟着你會遇到很多事情的樣子。”她語氣誠摯地說道。

“抱歉，我覺得我應該還是……”

“喔！那就這麽說定啦！”暗精靈一臉興奮地說道，她緊緊握住愛麗絲的手，用力地搖了搖。

“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從索瑟姆來的賈米拉。擅長使用盾牌和短劍。吸引火力什麽就全都交給我吧！”

愛麗絲的臉抽搐了一下。

她偏過頭，用三分之二的眼白視角剜了白發精靈一眼。“賈米拉。”

“嗯哼？”

“你有沒有覺得……你很欠打？”

“多謝誇獎，這是劍盾手的必修課。”賈米拉的嘴角彎成一個誇張的弧形，然後用力點了點頭。“看來我在這門課程上的造詣還算不錯。”

愛麗絲突然覺得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太受控制，或許這個時候對着某樣東西來個十七連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比如說，眼前這個有着白色頭發的，吵鬧的，不可理喻的類人型生物？

好吧，右手被抓住了，拔不了劍。

于是少女的肩膀垮了下去。

“那就随便你好了。”愛麗絲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于是，全員一共兩人的旅者團隊便再一次的成立了。

【唔，或許應該說是冒險者小隊比較恰當？亦或是傭兵小隊？總感覺落入某種俗套了呢，無論是這發展還是這命名方式亦或是……】

就在這一堆不知所謂思想碎片不斷地出現在少女的腦海中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她。

【唔？】

“那是什麽？”

她回過頭，正好看到一支騎兵小隊行色匆匆地消失在視線的另一端。他們看上去很疲憊，身上的铠甲和武器也是一副凄凄慘慘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剛和巨人幹了一架一樣。

“莫薩爾的巡邏隊吧。”賈米拉說道：“他們的胸甲上有着莫薩爾的紋章。唔……好濃的血腥味。但似乎又沒有減員……”

“嗯？巡邏隊的人數是固定的嗎？”

“那倒不是，”賈米拉擺擺手。“主要是他們之中沒有空餘的馬匹，而據我所知，天際省的馬是很昂貴的。”

“是這樣子的嗎……”愛麗絲微微颔首。

【那麽隻能夠解釋爲他們不久前才在一個有着濃厚血氣的地方有過一場不算激烈的戰鬥了。屠宰場嗎？】

【呃，我管這個幹什麽，這又和我無關。】

愛麗絲擡起頭，便招呼着身旁的賈米拉離開了。從冷岩通道出發一直到現在足足過了一周的時間。她已經有些厭煩跋山涉水的生活了。

而賈米拉自然不會在加入團隊後的第一件事情上就和她唱反調。她們很快便穿過了莫薩爾外部的哨卡，在繳納了入城費用後獲得了一張紙質的通行證——戰争期間這種東西是很有必要的。

那麽，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第一步當然是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

莫薩爾很大，或許在繁榮程度上比不得戰前的雪漫，但戰後的雪漫則肯定差了莫薩爾一籌。愛麗絲用一枚賽普丁金币和五枚莫薩爾當地發行的銀币買來了一份簡易的莫薩爾地圖，這生意是否劃得來且另說，至少在大方向上是不會迷路了。

“我們現在在這裏。”賈米拉指着地圖的最下端。那裏有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點。

莫薩爾根據職能大緻可以分成四個區。分别是東北方的港口區，北方的市場區，以及東方的貴族區和南方的平民區。倘若想要選擇一個落腳點，那麽港口和平民區的旅館都是可供的選擇。

“港口或者内陸，愛麗絲你選哪個？”賈米拉掃了一眼旅館的分部。然後偏過頭去看着愛麗絲。

“随便哪一個都行。”愛麗絲随口說道。這是她一貫會用的答複，因爲她并不是喜歡做出選擇的人，所以也就下意識的将選擇的權利交給對方。

但是事情的發展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港口或者内陸，愛麗絲你選哪個？”暗精靈将之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了随便哪一個都行。”少女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然而賈米拉卻很堅定地重複了第二遍。

“港口或者内陸，愛麗絲你選哪個？”她在【選哪個】這個詞組上加重了語氣。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了。

但如果愛麗絲不作出選擇的話，或許賈米拉會重複第三次也說不定。如果事情那樣發展下去的話，或許再過五分鍾兩人就要翻臉也很有可能呢。

“爲什麽我要選一個？”

“因爲是我跟着你，不是你跟着我。如果你作爲領導者不能夠做出決策的話，那麽我可是會很困擾的。”

【明明是你要跟着我的，怎麽搞的好像我來求着你幫忙一樣？】

少女歎了一口氣，原本彌繞全身的可怕氣勢都在一瞬間垮了下去。

她終究還是決定暫且後退一步。

“唔……内陸吧。我不是很喜歡潮濕的地方。”愛麗絲有氣無力地說道。

“嗯嗯。”賈米拉點點頭，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小圈。“那麽就在這間【香草旅館】好了。這個地方離公告欄比較近，如果想要承接什麽任務也很方便。并且位于比較靠近市場的地方，采購什麽的也很容易……”

她還沒說完，愛麗絲便随手奪過她手上的筆在地圖的另一邊畫了一個圈。“我認爲住這裏比較好。”

“【夜茄旅館】？”賈米拉疑惑地偏過頭。“爲什麽會是那裏？那裏看上去雖然交通更方便，但是價錢肯定也會貴上許多。而且距離市集也比較遠。”

“很簡單。”愛麗絲豎起兩根手指。“第一，我讨厭香草，讨厭廣藿香以及一切和它有關的東西。第二，我是決策的人，所以由我來作出決定。”

“是嗎？”賈米拉聳聳肩，看上去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那麽就按照你所說的做好了。”

【真是的……這家夥怎麽變得這麽難對付了？】

少女挑了挑下巴，當先一步走在了前面。

十五分鍾後……

夜茄旅館，滿員。

三十五分鍾後……

香草旅館，滿員。

她們不得不找了一處既昂貴，又吵鬧的旅館作爲宿處，唯一的優勢大概也就是距離告示牌比較近，所以有價值私人委托可以在第一時間看到——毫無用處的優勢。

這真是糟糕透了。

PS：之所以讨厭香草，第一是我對香菜過敏，第二是绯想天則被香草轟殺了30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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