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安全了。”
當愛麗絲如此宣布的時候,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氣。他們很沒有儀态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們實在是太累了。
這場追逐戰持續了将近半個小時。每個人體力都幾乎完全的消耗殆盡。愛麗絲之所以還站着,是因爲現在至少也需要一個人來負責警戒。所以她便當仁不讓的承擔了這個責任。
左臂上的傷口有些發青。并且還從内部傳來了隐隐約約的刺痛感。這應當是凍傷。倘若一直放着不管的話那片肌肉可能會壞死。但這裏很顯然是找不到合适的草藥的。
于是愛麗絲心念一動,一團柔和的光芒便覆蓋住了她的傷口。損壞的部位迅速凝結,脫落,轉眼之間,除了皮甲上面的小小缺口以外,少女的左臂已經變得完好如新。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懂得這麽多的法術。在海爾根,在寒落,在洛裏斯泰德,破碎的記憶和迷蒙的幻境幾乎将她的現實世界徹底混淆。而每當她從虛幻中蘇醒的時候,嶄新的知識與力量便如潮水一般湧來。
她并不是正式的巫師,構成法術的符文和原理她一點都不懂。但是她卻能夠将這些支配魔能的力量釋放出來。就仿佛她本身便是一張巨大的法術卷軸,隻要支付魔力,便能夠獲取法術以作爲交換。
難以理解,但這卻是事實。
“哈~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個施展法術的行家。看來我們所有人之中,你是藏得最深的那一個呢。愛麗絲。”賈米拉倚在一塊巨石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着。她那一頭蒼白色的長發鋪散開來,她的盾和劍也被随意地扔到一旁。
愛麗絲搖了搖頭,邁着小步走了過去。
“不是什麽很值得稱贊的東西。”
她擡起手,一團性質柔和的魔能便灑落在暗精靈的身上,這治愈的光輝從她盔甲的縫隙間流入,滲入她的身體之中,修補着她那因對抗尤加的雷暴而暗傷累累的五髒六腑。
“唔……”賈米拉輕輕地喊了一聲。那通透全身的酸麻感讓她感覺相當愉快。她的力量再一次地回到了她的身上,原本已經成爲了她的負擔的那身重甲也不再讓她感到沉重。
暗精靈按着自己的胸口,輕聲說道:“謝謝。”
“這是我應當做的。”少女微微颔首,随即便轉身朝紅衛人的方向走去,用同樣的光輝治愈着他身上的創口。
“這家夥……”望着那正在忙碌之中的愛麗絲,賈米拉那深紅的眸子中随即流露出了異樣的色彩。她張開口,自言自語地說道:“難道是個好人?”
她的聲音很小,自然不可能傳到愛麗絲的耳中。而事實上愛麗絲也不太可能會在意這種無關痛癢的評價。她看着紅衛人身上的那幾處傷口,眉頭皺了起來。
“怎麽,我不行了嗎?”查馬克打趣着說道。他試圖擡起手,但牽引到的傷口撕裂立刻便讓他的臉一陣抽搐。
“這不是一般的撕裂傷,霜怒靈咬掉了創口的相當一部分血肉。雖然現在因爲凍氣而被封住,但是拖延下去會有**煩——僅憑治愈術是沒有辦法處理這種傷口的。必須還要做點手術才行。”
“那會很痛。”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紅衛人。最終将目光放到了他身上的那套袍子上。
那是一套典型的錘落省厚布袍。幹爽,厚實,無論是禦寒還是防風都很有效。在天際的紅衛人通常都會穿着這種樣式的袍子。而查馬克自然也不例外。
這種袍服對紅衛人來說相當于輕皮甲。甚至還要更輕一些。但是其疊層的布料結構在強度上卻遠不如後者——它們沒有多少抵禦傷害的能力。
“嘿,小姑娘。我受過的傷比你走過的路還要多。有什麽本事就盡管使出來吧。”查馬克笑着說道。“不過你得快點,嘶~我感覺它們要裂開了。”
愛麗絲點點頭。她翻出一卷紗布以及一柄小刀。
雖然一年之中最冷的夜星月已經結束,但是晨星月的氣溫依舊偏低。再加上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式聖血峰之下的冷岩通道,對付的敵人又是冷的不能夠再冷的霜怒靈。因此倒也不用擔心傷口感染的問題。
這無疑可以節省一些工序。
她按住血管,将小刀燒熱。然後迅速地削掉了紅衛人傷口邊緣那些已經被凍死的壞肉。随後用治愈術保持了血肉再生的速度并用紗布纏上,壓實,并且打了個蝴蝶結。
蝴蝶結……
“呃……我說……”查馬克張開口,欲言又止。
“怎麽了?”愛麗絲偏過頭,用那雙純淨的藍色瞳眸疑惑地盯着他。
“…………”
“唔,不,沒什麽。我很好。”他扭過頭,去看着地面。
好吧,蝴蝶結很好。既整潔,又美觀,沒什麽大不了的……大概。
于是,同樣的過程重複了五次,等到愛麗絲心滿意足地站起來的時候,查馬克幾乎被裹成了一個胖子。他的身上有着止血藥劑和加速愈合的膏。因此那本應是最麻煩的側腹部創傷反而變成了最簡單的部分。
愛麗絲的動作很快,手腳也很麻利,查馬克隻在切除死肉的時候才感受到了些許的疼痛——這點程度還不值得他皺起眉頭。
他之所以皺起眉頭,更大的原因大概是那六個整齊的蝴蝶結比較刺眼吧。
他拿手指的指尖輕輕地碰了一碰那包紮的布條,嘴角一撇,便嘗試着将那有些破損的袍子盡可能地拉扯到能夠将包紮的部位完全遮擋住的位置。理所當然的,他失敗了。
他最終決定眯上眼睛,不再去管這蝴蝶結的事情。
眼不見,心不煩。
當做不存在就好。
一旁的賈米拉捂着嘴偷笑。這個嚴肅的紅衛人,沒想到也會做出這種自欺欺人的舉動。不過她很快就變成被嘲笑的那一方——她笑岔了氣。
然後,在這眼刀與咳嗽聲交錯的背景之下。商人奎因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你似乎,沒有受傷的樣子?”愛麗絲奇怪地問道。
“不,不是我。”奎因連忙擺了擺手。将手指的方向指到那兩匹看上去已經不是很靠譜的驽馬身上。“您能夠幫忙治療一下那兩匹馬嗎?”
“……我不是獸醫。”
“拜托了!”商人很幹脆地一躬到地。“如果再遇到霜怒靈的話,沒有馬我們可怎麽辦?”
他的說法是毫無道理的。旅者們早已穿過了冷岩通道的中間部分。是沒有可能遇到第二個霜怒靈的巢穴的。
但是……
【如果後面的路不通的話,或許我們要走回頭路也說不定?】
愛麗絲想了一想,最終還是決定嘗試着治療一下那兩匹半死不活的驽馬。
她記得有句古話叫做【死馬當作活馬醫】。
那麽……活馬大概能夠當做好馬醫?
五分鍾後,奎因呆呆地望着被打暈的兩匹馬,哭笑不得。
治愈術是用來治療人體的法術。其本質是活化創口處的血肉以使其高速增殖,并且刺激人體内部的腺體以分泌相應的激素來修補傷口。法術架構中對于每一種腺體的刺激程度都經過了先行的巫師們一次又一次的修複和調配,這才發展成了如今這種适用于所有人形生物的恢複系魔法。
而馬的身體……是和人不一樣的。
法術依然有效。但是那失調的内分泌也讓馬兒變的狂躁。爲了不讓牠們拉着馬車跑個沒影,愛麗絲隻好打暈了牠們。
而現在,她正爲了掩飾這尴尬而去準備篝火和食物。
【太丢臉了!】
少女握緊了拳頭。
可憐的家夥,她大概還沒有意識到這隻是開始而已。
而在這時,一股莫名的惡寒讓其餘的旅者們一起打了一個冷戰。
“唔……有種不好的感覺,”賈米拉抽了抽鼻子。“似乎有點……冷?”
她搖了搖頭,這天氣已經夠冷的了,沒道理還能夠更冷下去,那麽……大概是錯覺?
唔,應該是錯覺沒錯。她的視線掠過正在努力地處理着食材的愛麗絲。心中略微升起了一點期待的情緒。
一直以來,旅者們的食物都是查馬克在處理。她還沒見識過其他人的手藝呢。
不過,剛剛愛麗絲似乎從車上拿走了一顆霜怒靈的牙齒。是看錯了嗎?
于是,半小時之後……
因爲旅行團的大部分人員食物中毒的緣故,行程向後延長半天。
………………一天之後。
“那個,愛麗絲啊。”查馬克斟酌着字句,對處于士氣低落狀态的愛麗絲問道。“向你商量一件事。”
“唔?”少女有氣無力地擡起頭。
“昨天的那種湯……你能夠把配方告訴我麽?”紅衛人眼神躲閃地說道:“我想用它來替代我的腐屍毒塗油。”
‘嘶——’地一聲,一道輕風突然掠過。
帝國少女身旁的一根石柱突然裂開。邊緣切口極其整潔的碎石塊齊刷刷地落到了地上。
“您剛才在說什麽呢?”少女回過頭,一臉明媚的笑容幾乎要晃瞎人的眼睛。“可以再複述一次嗎?”
“唔……沒有。我剛剛隻是有點走神。”
在那之後,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唔……還是發生了一點小事的。
他們遇到了幾隻寒霜蜘蛛,還有幾頭白熊。不過這一次,旅者們還沒能夠來得及動手,那幾隻可憐的怪物便被愛麗絲切成了碎塊。
三寸見方的那種。
這點小插曲沒能夠引發半點波瀾。因爲相比前旅者們之前所遭遇的那些,這點陣仗顯然還不夠看。唯一的後果,大概就是愛麗絲身上的低氣壓略微有點減少。
當然,她依舊被禁止接觸烹饪用具。
随着時間的推移,岩壁的兩側逐漸透出了亮光。而能見度也越來越高。在數天之後,旅者們終于走過了冷岩通道。
“從這裏開始,就是莫薩爾的境内了。”
站在山坡上的出口處,映入少女眼中的,是白色的森林,是奔騰的河流,是一望無際的晴朗天空。是那在那視線的盡頭處那龐大而密集的村莊和市集群落。以及,那座人煙彌漫的龐大城鎮。
那是莫薩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