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加入陌生的團隊進入險惡的地方。無論是再怎麽善良的人,當自己的同伴突然不明不白地死掉的時候,心中也必然充滿着對其餘同伴的懷疑與忌憚。
但如果這一行人在不久之前才剿滅了一座雪精靈的巢穴并在裏面過了一夜。那麽想法則會截然不同。
“尤加!”
呼喊的聲音才一出口,一發魔光彈便被投射到了石壁頂端。因爲有着篝火的緣故。它的亮度要比襲擊雪精靈時的那一發更大,通道兩側的每一處細節都被清晰地反映了出來。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粗重的呼吸以外,就是火焰燃燒。衆人周遭的石塊和欄杆被拉出長長的光影,像是蛇一樣地扭動着。
“劍上有毒,已經沒得救了。”查馬克大緻檢查了一下屍體,沉聲說道。
在他腳邊,身體已經發青的拜蒙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的雙眼圓睜,面孔因扭曲而顯得猙獰,有一支綠油油的骨劍從他的左胸穿過,貫穿心髒後将他釘在了鋪蓋卷上。
“有人聽到了什麽聲音嗎?”賈米拉問道,她端着圓盾,警惕地望着周圍。仿佛那漆黑的陰影裏面有一個惡鬼,随時準備從背後跳出來給他們一下。
“拜蒙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就死掉的。”
所有的人都搖了搖頭,而身爲提問者,賈米拉問出這個問題就代表了她自己的答案。
一陣冰寒。
既然殺死拜蒙的怪物……或者東西,能夠無聲無息地将他解決掉。那麽,爲什麽剩下的人還活着?
奎因的牙齒打着戰,發出‘扣扣’地敲擊聲音。他那一身肥肉不住顫抖着,看上去就要哭出來了。
“那家夥,那家夥不會還在附近吧……”
尤加惱怒地橫了他一樣。仿佛在說‘你沒事幹說出來做什麽。’他舉起法杖,朝四周的黑暗裏面投射出了更多的魔光彈。
他的眼角突然瞟到了一抹黑暗。
“那是什麽!?”
話音未落,愛麗絲和查馬克便沖了上去。他們的動作很快,隻是一個呼吸不到的功夫便到了那黑暗的邊緣。而後,一股格外腥臭的氣息讓兩人一齊皺起了眉頭。
“裂縫?”愛麗絲輕聲問道。
“不,是門戶。”查馬克揮了揮手,說:“這是通往黑降的地縫——那是雪精靈的國度。”
“我一直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雪精靈怎麽會出現在這個通道裏面?畢竟這裏這麽深,也沒有能夠提供給雪精靈的食物。就算是這些異種,它們也沒有辦法不進食便在這裏生存下去。現在我終于算是明白了,這應該是一支衰敗的雪精靈部落,而它們隻是恰好遷徙到了這裏罷了。”查馬克說道。
“那麽,”愛麗絲看了一眼拜蒙的屍體。說道:“它們是從這裏過來的?”
“應該沒錯了。”
而就在這時,尤加也走了過來。但他隔着老遠便捂住了鼻子,眼中露出了嫌惡的味道。
“就是這裏?昨天怎麽沒有找到?”他的語氣中有着職責的意味。
查馬克聳聳肩,隻當做沒聽見。昨天殺死了那麽多的雪精靈,有誰有功夫拿着火把去仔細檢查附近的邊邊角角?要是某人願意甩幾個魔光術倒也無所謂,但現在嘛……人已經死了。他确是懶得背這個黑鍋。
而愛麗絲比他做得更過分。她用精靈劍的劍脊在石縫邊緣敲了兩下。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轟塌它。”便頭也不回地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身後傳來了咬牙切齒的聲音。還有隐隐約約地低聲叫罵。
随後,便是火炎爆炸。
這裏的地質結構曆經了或許數千年的考驗,一發火球自然不可能引發坍塌事故。但是那地縫很明顯是新近生成的,也就沒有那麽牢固了。
愛麗絲微微側過頭,她很失望地沒有聽見任何異常的聲響。
【這些雪精靈應當具有一定程度的智慧。但也高不到哪裏去。那麽,它們就沒可能看着通道被炸塌而不作爲。】
【兩種可能,第一是還有另外的裂縫。而第二則是這裏已經沒有活着的雪精靈了。】
少女的手指微微活動了一番,開始檢查其餘的方位。
十五分鍾後……
一無所獲的衆人再一次彙聚到了篝火旁邊。
“沒有發現。”
“沒有。”
“我也是。”
奎因小心翼翼地看了旅者們一眼,說道:“或許,它們已經走了也說不定?”
“沒理由的。”賈米拉搖了搖頭。說道:“拜蒙不是我們中最弱的,也不是最強的,他殺的雪精靈也不是最多的,更不是最少。雪精靈如果有能力,沒可能隻殺他一個。”
奎因讪讪地笑笑,很明顯,他就是那個‘最弱,出力最少’的家夥。按理來說,雪精靈怎麽地都應該先把殺死。
……如果真的有雪精靈的話。
萦繞在空氣中的氣氛突然變得詭異了。火光之下,每一張臉都變得陰晴不定。明明近在咫尺,但旅者們之間的距離卻仿佛隔了從西羅帝爾到天際那麽遠。
既然說服自己的理由已經不複存在。那麽,需要提防的就不再是雪精靈了。
良久,紅衛人開口打破了僵局。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不在乎,我的劍也不在乎。但是,我們必須上路了。”
賈米拉看了他腳邊的屍骸一眼,問道:“拜蒙怎麽辦?好歹也并肩作戰過。我們就把他扔在這?”
尤加皺着眉毛,說了一句:“燒掉吧。”
他的提案沒有遭到任何人的反對。
他俯下身,拿走了拜蒙珍藏的那些貴重礦石。
查馬克拿走了他的弓和箭。
賈米拉拿走了他身上的金币和寶石。
那幾瓶煉金藥水則歸于愛麗絲所有。
最後,拜蒙就連那身還算完整的鱗甲都沒能夠保留下來。奎因剝下了它,然後将僅有一件裏衣遮身的弓箭手拖進了篝火之内——很快,空氣中便彌漫着焦臭的味道。
死的人已經死了,而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每一件有價值的東西對于生者來說都是重要的寶物。而死者的意志與信念也會附着其上,并與生者并肩作戰下去。
切,說的冠冕堂皇。實際上也不過是占有和掠奪罷了。
尤加抽了抽鼻子,仿佛無法忍受這焦臭的味道。他随即揮動法杖,朝着拜蒙的殘骸釋放了一道未知的魔能。
赤紅的火焰在轉瞬間化作蒼藍。将本就已經發黑的屍骸燒成了焦炭。
旅者們再一次地踏上了前進的道路。
然而這一次,每個人之間的間隔都略微有些遠。
愛麗絲輕輕呼出一口白氣。
【似乎……稍微冷了一點?】
身旁突然傳來了賈米拉的聲音。“你有沒有感覺有點冷?”
【這家夥……嗯?】
“有一點。”愛麗絲微微點了點頭。
“看來我們已經走到了最中間的位置。”賈米拉說道:“我在索瑟姆的時候,有些山隻要離近一點就會感覺特别熱。然後就會從地下鑽出好多灰燼漏鬥出來,最讨厭那種東西了!”
“灰燼漏鬥?”
“某種惡心的節肢動物。”暗精靈少女摩擦着手指,比劃出一種奇怪的動作——她的手指縫隙裏面有着凝固的血液。
那絕不是她的血。
【那麽……】
而就在這時,牽着馬車的奎因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喂,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尤加的法杖在地面上敲了一下,低聲說道。
“抱,抱歉……阿嚏!”
“你要是有病的話,就弄瓶除病藥劑喝下去。”尤加淡淡地說道:“反正你這裏的藥劑那麽多。想必也不差那麽一兩瓶藥水……”
他的聲音猛地停住了。
不僅是他,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腳步。
“怎麽,怎麽了?”奎因顫抖着說道,他突然感覺到了某種很不妙的東西,相當的,非常的不妙。
“祛**劑。”查馬克低聲說道。
尤加随即補充了剩下的話。
“我們所有人,呼吸的是同樣的空氣,吃的是同樣的東西。按理來說,出現一個人中毒而其他的人沒事這種現象。”
“然而拜蒙受了傷,并喝下了祛**劑。”
“他自己的藥劑不可能出問題。但是……經你的手的那一批就未必了。”尤加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下了毒,然後再用雪精靈的劍做了僞裝。”
“不!不是這樣的!”奎因拼命地搖着手。大聲說道:“我可以證明!”
他連忙從口袋裏面取出一瓶祛**劑。
“我可以把它喝下去!”
然而旅者們隻是搖搖頭,一言不發。
有誰能夠證明下了毒的藥劑隻有拜蒙的那一瓶呢?且不說藥水已經被拜蒙喝掉,就算沒有,又要用什麽來驗證呢?是旅者中的某一位,還是這個**和解藥必然會分開賣的奸商?
查馬克偏過了頭。賈米拉看着自己的腳尖。
而愛麗絲則拔出了劍,朝着奎因的方向走去。
真相究竟是什麽,根本就無關緊要。爲了維持這個臨時隊伍的穩定,以确保能夠走出冷岩通道。犧牲一個商人并不算什麽。
隻是……
“你爲什麽要這麽着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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