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它!!!”
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都知道此刻絕不能夠讓這座詭異的石魔像靠近。所有的工程技師都在這一刻校正了守城器械的方向,将盡可能多的投石和弩箭朝着魔像的方向擲去。
這成功率低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誰都知道,除非事先設定好射擊諸元,否則攻城器命中的偏差不超過射程的三分之一就已經是諸神保佑。
而想要用巨型弩砲擊中一個移動中的目标……天哪,你以爲這是拿彈弓打鳥哪?快點把這個蠢蛋拖到神廟裏去,他一定得了腦髓枯萎病!
所以,當那漫天的巨石重箭砸過來的時候,魔像沒有做出任何規避的動作,就那麽看着一道道氣勢洶洶的攻擊從至少二十尺遠的地方飛過,然後在土地上砸出那麽一個個小坑。
他們不可能打得中的。
但同樣的邏輯對于風暴鬥篷來說未必适用……
“大人,所有的投石機都已經校正完畢。随時可以投入使用。”
暫代加達瑪之位的副統領點了點頭,将那卷記載了雪漫所有衛城器械安置點的情報文書扔到了一邊。
“那麽,就開始吧。”他用力地向下揮手。
而油彈所構造的流星雨也自此刻降臨到雪漫外牆的城防體系上。
就算防護的再精密,雪漫人也不可能把攻城武器全部換成耐火的鋼鐵。就算塗在木質構裝上面的昂貴防火漆效果卓越,在大型器械旁邊忙碌的畢竟還是血肉之軀。
當燃燒的油彈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精美的弧線,準确地在安置投石機的望台上炸開的時候,如同水銀一般崩散的燃燒火油便在轉瞬間點着了在那附近的所有人。
護衛也好,工匠也好,民夫也好。即使是身着重铠也沒有辦法将這粘着性極強的火焰撲滅——他們紛紛發出了不像是人類的喉嚨能夠做到的尖銳慘叫,然後一個個撲騰着從望台的邊緣掉下來,在極爲急促的碰撞中結束了肉體上的痛苦。
哈達瓦眼睜睜地看着那枚火流星劃破晴空,精準地命中了離他隻有五十步遠的那一座塔樓。然後紅黃色的火焰便從每一個窗口裏面噴出來,一個個活體的火炬四處掙紮,翻滾,然後在哀嚎中變成蜷曲的焦黑一團。
“這不可能……他們怎麽可能打得這麽準!”
空氣中傳來尖嘯。
他還沒能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李莉絲便一記掃腿将他放到。然後另一顆‘火流星’擦着他的剛剛站着的地方飛了過去——他背後的一個一架重型投石機也就此完蛋。
一個叛軍士兵試圖偷襲他,但那人立刻就被蛛網一般的鋼絲裂成了十七八塊。他随即艱難地爬了起來。
“謝了。”哈達瓦低聲跟李莉絲說了一句。一劍斬開了另一個襲擊者的胸膛。然後,他便看向了那座焚燒着的塔樓的側面——另一架備用的巨型弩機還安然無恙地安放在那裏。
倘若任憑那個石魔像接近城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
但現在所有的随軍巫師都去參與對活死人·巫恩的牽制戰中去了。而弓箭是沒有辦法對石像造成破壞的。倘若自己不去做些什麽,那麽肯定會有不幸的事情發生。
但是……誰會操作弩砲?
“李莉絲,你會操作弩炮嗎?”哈達瓦向身旁的少女問道。
少女用一個簡短有力的手勢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那你就去阻止它!”百夫長大聲吼道。他随即向前一步,順勢解決了一個出現在李莉絲面前的敵人。
“這裏由我來守着!”
少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碧藍的眸子中似乎有着什麽奇怪的情緒在流動。她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随後便在一連串繁複詭異的身形變化中消失不見了。
【唔,現在我得一個人扛下去了。】
哈達瓦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當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應該放置的地方上的時候,他頓時感覺壓力比之前重了三倍。
僅僅三十秒不到,他身上便增添了兩處劍傷,而作爲代價,五個全副武裝的叛軍戰士落下了城牆。
【簡直就像是沒有盡頭一般……風暴鬥篷這次是玩真的了嗎?】
他撐起盾,用一記肩撞把一個穿着輕甲的家夥送到了友軍的劍下。然後反手一削,切開了另一個人的喉嚨。
“讓我看看,我能夠做到什麽程度吧。”百夫長舔了舔嘴唇,如同成年的劍齒虎一般低聲咆哮着。
與此同時,李莉絲也來到了塔樓的上端。
燃燒着的火油并不能夠對她造成多大影響。對于一個資深刺客來說,就算是在比這更加艱苦十倍的環境中也能夠自如地活動。唯一對她造成了些許困擾的則是烏木之刃留下的創傷。
那可真是相當的痛。米妮對她的拷問相比較起來不過是毛毛雨的程度。而這傷口直到現在也沒能夠徹底愈合。
【會死在這裏嗎?】
她挑起一根黑色的合金鋼弩箭,将它安放在了弩炮的卡槽上。
【死在這裏也無所謂吧。】
向左十五又三分之一度。
【同輩們一個又一個地死掉或者背叛。倘若在一百年前怎麽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向下六……七度。
【這是因爲背棄了五大戒律的緣故嗎?也是,殺戮之主怎麽會需要一群不聽話的仆人呢?】
少女用力地扳動絞輪,讓弩炮轉向合适,并且符合一定提前量的方向。
【倘若這一次能夠活着離開,那就回一趟總部吧。據說守護者已經帶來了夜母的靈柩,或許……我應該去詣見一番。】
她最後校正了一下。随後便飛快地揮下錘子,精準地将木質機括砸成了碎片。
………………
“轟!!!!!”
當黑色的弩箭轟擊到石像的胸膛的時候。發出的不是石塊碎裂的撞擊聲,而是有如山體崩裂一般的爆炸!
雪漫的弩箭哪來的這麽誇張的效果!?
然而,這并不影響士兵們爲此大聲歡呼。
‘嘭!’一次劇烈的震動準确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腳下。緊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
‘嘭!!’
‘嘭!!!’
當巨石像的真身從塵霧中顯露出來的時候,即便是有着鼓舞法術的加護,大部分的守城士兵也不禁油然生出一股絕望感。
那分明是一個巨大的鋼鐵巨人!
“這不可能……”哈達瓦喃喃自語道。就算是一把斧頭都要砍上他的脖子都恍然不覺,要不是一把破空而來的匕首釘穿了持斧者的腦袋。他現在已經走在了前往松加德的路上。
而就在這時,鋼鐵巨人的腳步明顯地加快了。
那支箭,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是巨人自己卸下了外層的僞裝,因爲那厚重的岩石層并不利于奔跑。
是的,奔跑。
即使動作看上去無比笨拙,那無與倫比的龐大身軀也足以提供遠超常人疾奔的速度。而當這巨人揚起拳頭的時候,即使是再樂觀的人都沒有辦法對城牆的堅固度抱有信心。
在城樓附近,有一塊牆因爲在龍災中被龍火灼燒而相較其它的部分更加脆弱。
而在三個呼吸之後,因高速移動而瀕臨解體的鋼鐵巨人已經來到了城門樓之前……
一開始先是難以言喻的寂靜。而在十分之一秒後,整座城牆都産生了肉眼可見的扭曲皺褶。就像是将顫動着的音叉刺入水中一般,掀起了圈圈漣漪。随後……
‘轟轟轟轟轟轟!!!!!!!!!’
如同天地翻覆一般的動蕩随即到來。
巨人的上半身在接觸的那一瞬間便徹底崩碎。而以此爲代價,城樓附近就連一塊完整的磚都沒有剩下來。
外城牆破了。
“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風暴鬥篷的陣地上爆發出了無比狂熱的喊叫聲。至少有一萬人的陣列被調動起來,準備随時接管雪漫的城牆。這原本應當是極其艱難的任務,而現在不過是舉手之勞。
“原來如此。”
在雪漫外城區的統率營地中。昆西總督頹然坐倒。
“先用巨石魔像吸引我的注意力,等我以爲勘破計謀以後再用高階巫師第二次迷惑我。而在最後,采用事先預備好的伏兵奠定最後的勝局麽?”
“支配金屬的力量,應該是雪漫的前任宮廷巫師格爾德吧。早知道居然有兩名高階巫師,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應對了。做得好,做得漂亮。”
“不過,我也并不是全無準備。”昆西撐着桌子,艱難地站起身來。剛剛的挫敗消耗了他太多的心力,不過僅僅是發布命令還是做得到的。
“我本以爲至少還能夠多撐幾天。沒想到居然這麽快。”他輕歎了一口氣,招呼着自己的副官。
沒錯,他早就預料到雪漫的外牆終究是失守。畢竟兵力相差如此懸殊,熱血和意志總有耗盡的那一刻。而他在數天前便安排好了相應的舉措。
負責執行的人是自己的親信,以及戰友團高層指派的一個值得信賴的年輕人——名字大概是叫弗朗斯特吧。他們按照命令将大量的硫磺和火油隐藏在了外城中的各個關鍵位置上。而點火的重任則交給絕對可靠的帝國老兵。
當風暴鬥篷因爲攻克外牆而洋洋自得的時候,這份重禮一定能夠讓他們爽到天上去!或許他們會死掉一大半人也說不定——畢竟,外城和内城之間的地盤并不寬廣且容易封鎖,這可是一座完美的甕城。
而現在隻能夠提前實施計劃了。幸好撤退的路線在之前便發給了統領各個小隊的百夫長。想必也能夠起到一定的效果吧。
“是時候了,發射信号吧。”他對自己的副官說道。
“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些應征矛兵的确不在事先撤退的計劃之内。但是,犧牲總是有必要的。”他按着自己副官的肩膀,沉重而堅定地說道:“總有人需要留下來拖延敵人的腳步,而我們必須最大化地保留能夠戰鬥的有生力量。你看,那些百夫長都很明白這一點。即使那上面并沒有标明原因,也沒有一個人出來反對我。這就說明這是有必要的。”
“去吧,去吹響撤退的号角,等到我們的人都下來了,再由我親手點亮信号。。這背叛的罪責,将由我一人承擔。”他轉過身,看向指揮桌上的地圖。
“大人……”他的副官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嗯?”總督的眼睛猛地瞪大。
“我覺得呢,當惡人還是當得徹底一點比較好。”副官在總督的耳邊輕聲說道,他随即輕輕一推,昆西總督僵硬的身軀便連同他背上那柄短劍一同倒在了指揮桌上。殷紅的血液随即染透了大半張淡黃色的地圖。
副官扭過頭,對站在一旁仿佛什麽都沒看見的傳令兵說道:“把引火的信号點亮。至于其它的事情,就完全不需要管了。”
“就讓這些雪漫人死在帝國的陰謀之下吧。這樣我們接管城市的時候也會方便許多。”
“願塔洛斯保佑你。總督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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