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際省領主,雪漫領的合法保護者,偉岸之人,強壯,睿智,無與倫比的巴爾古夫閣下走上中央廣場上的高台頂端的時候,廣場上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
“肅靜!肅靜!”在人群中維持秩序的守衛用力地敲擊着盾牌。順便用圓木棍收拾那些特别跳脫的家夥。
完成這項簡單的工作并不用消耗多少時間。很快,擁擠的廣場上便是鴉雀無聲。
上萬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個小小的高台。
領主滿意地點點頭,台下的巫師立刻便激活了他腳下的法陣。這法陣能夠讓他的聲音變得格外響亮,足以将領主的意志傳達到廣場的任何一個角落。
“雪漫的子民們!叛軍已經将雪漫城重重包圍,我們即将面臨挑戰!”
他略微頓了一下,好讓人群中發出少許的驚呼與呐喊,然後便以更加洪亮的聲音将這些許騷亂徹底壓下去。
“但是,我們無需畏懼!”
“雪漫的城牆堅不可摧,戍衛城市的軍隊勇猛無比。即使是月前襲來的,強大無比的,在上古時代曾經統治世界的惡龍,不也是在雪漫的天空下墜落了麽!這足以證明雪漫的力量。證明我等守衛雪漫之人的勇氣與決心!”
廣場上開始竊竊私語,有不少親身經曆了龍災的人皺起了眉頭。
“然而,那些自稱風暴鬥篷的叛軍是一群卑劣的家夥。他們既懦弱,而且無能。組成他們軍隊的不過是幾個寡廉鮮恥的混蛋用皮鞭和刀劍從田野中擄掠逼迫出來的農民。那些昏聩而又貪婪的家夥甚至不肯爲那些倒黴鬼配備哪怕一雙鞋子!僅僅塞給他們一把連木柄都已經長蘑菇的斧子便将他們趕來雪漫的城牆下送死!”
“雪漫需要畏懼這樣的敵人嗎?雪漫的旗幟會被這些肮髒的爬蟲玷污嗎!?”
“不!”人群中有人發出呐喊。
“這些盤踞在風盔城裏的毒蛇也很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挑選了了一個好時間,趁着雪漫還在愈合惡龍帶來的傷痕的時候,這群**竟然選擇了無恥的偷襲!是的,偷襲!即使是雪漫街頭的頑童也懂得戰鬥要堂堂正正。而這幫惡棍就這樣背叛了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
“叛徒!”一個尖嗓子的家夥發出怒罵。緊接着,便是群情激奮。衣冠楚楚的商人和身形彪悍的勇士們齊聲咒罵。
“無恥!”
“風暴鬥篷的雜碎!”
“小孩子都比他們強!”
領主臉上也挂起一抹微笑,他雙手上揚,然後微微下壓。“但即使是憑借了這卑劣的狡計,他們依舊不是英勇的雪漫守衛的對手。就在昨天,一千名雪漫守衛在城牆之上勇猛作戰,并且殺死了足足一千五百名叛軍!而我們損失最多的,不過是射出的箭!”
人群中傳來一陣哄笑聲。廣場上的氣氛也變得輕松許多。
但是領主卻在這時闆起了臉。神色凝重而又嚴肅。這沉重的氣息猶如實質一般從他的腳下彌散,像是一塊巨石一般壓在民衆的身上。人們都閉上了嘴,略帶不安地朝高台上看去。
“叛軍除了數量以外,一無是處。”
“然而,他們的數量卻是衛戍軍的七倍!”
七倍。
這個數值簡直讓人感到絕望。
即使是在古老的史詩中,弱方能夠在這樣懸殊的力量比中獲得勝利的戰役都毫無疑問的成爲了傳奇。然而想要成爲這樣的傳奇,又需要多少血淋淋的屍骨才能夠将它的基石鑄就?而那些被當做基石的人會有誰呢?沒有人願意去想。
民衆中彌漫着不安的氣息,現在的廣場就像是一個打開了蓋子的硫磺桶。隻需要一點火星。後果将不堪設想。一些守衛已經情不自禁地将手放在了劍帶上。
然而,領主的話卻沒有就此結束。
“衆所周知,雪漫是一個開明的城市。無論是南方的亞龍人還是晨風的暗精靈。隻要遵守雪漫的法律,便可以托庇于雪漫的守護之下。無論是誰,從無例外。”
他掃視了一圈,看到了無數雙惶恐不安的雙眼。仿佛對他接下來的話已經有了預料。
一個衣着普通的家夥左右瞟了瞟,深吸一口氣便要張開嘴巴。然而就在這時他卻感覺背後微微一痛。喉嚨便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幾個強壯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擠過來,将這人團團圍住。
同樣的場景并非隻有一處。但他們都被很好地處理掉了。一直到領主說出下一句話爲止,那顆火星都沒有落下。
“但是,叛軍的立場卻與雪漫完全相反!居住在東境的暗精靈就連買個勺子都要出三倍的價錢。而亞龍人甚至不允許踏進風盔的城門!”
“不僅如此。他們還歧視西羅帝爾的住民,帝國人想要在東境一展抱負需要交雙倍的稅。并且他們的店鋪還不受守衛的保護。而想要擔任官員,更是絕無可能。”
“即使是諾德人,倘若不加入風暴鬥篷,也會遭到鄙視和欺壓!”
廣場上的民衆們面面相觑。這已經不能說是暴政了。簡直就是瘋狂!瘋狂到這些人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那些有着渠道的人卻知道是事實。而一個個切實的案例也在低語中流動,傳入到每一個人的耳内。
一些人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甚至有人大聲的講述着自己的親戚朋友在東境的悲慘遭遇。而守衛們也完全地沒有理會他們。
這助長了動蕩與不安。以及隐藏在這激流之下的……力量。
領主在高台上來回踱着步,仿佛也在爲着這些無辜的人擔憂。他用力地揮舞着手。發出雷鳴一般的怒吼。
“精靈們,你們能夠看着自己的女兒被玷污,傳承的血脈被斷絕嗎!?帝國人們,你們能夠看着經營的商鋪被洗劫,房子被燒得一幹二淨嗎!?諾德人們,你們能夠看着自己的鄰居和朋友被像雞鴨一樣地宰殺掉,兒子被拐入那樣一支混亂而卑劣的部隊裏去嗎!?雪漫的子民們,你們願意放棄這來之不易的和平嗎?”
“不!”一個木精靈發出尖叫。
“不!”帝國的商人們憤怒地呐喊。
“不!”諾德的勇士猛烈咆哮着、
民衆沸騰了,他們揮舞着手,杆子,或者其它的什麽東西,大聲回應着領主。熾熱的氣氛恍如實質。而人民的憤怒也恍如實質。
“沒有人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你們不能,我也不能。就連遠在獨孤城的帝國軍團也不能!”巴爾古夫大聲吼道,他猛地指向了西方。
“是的,你們猜的沒錯。雪漫并非孤立無援。一千名協防的帝國軍團便是明證!援兵已經起拔,很快就能夠趕到雪漫城下。他們将會配合雪漫,給烏弗瑞克這個弑君者來上畢生難忘的一擊!”
“但是,援軍的到來需要時間,而我們的軍隊卻無法在叛軍連綿不絕的攻勢之下保持體力。”
領主深吸一口氣,他張開雙臂,無比誠摯地說道。
“雪漫的子民們,我需要你們的幫助。雪漫,需要你們的幫助!”
“每一個成年的男人都應該拿起劍保衛自己的家庭,婦女和女兒則應該支持你們父親和兄長。讓我們團結起來,保衛我們的家園!”
“而我,将與你們并肩作戰,一直到死!”
他用力地揚起拳頭,用孔武有力的一擊結束了這場對話。
“爲了雪漫!!!”
而就在這時,人群的前排突然發出一聲格外響亮的大吼。“戰狂氏族的四百名勇士願意跟随領主大人的腳步,爲雪漫奮戰到死!”
說話的人是戰狂氏族的奧弗瑞德。他是一名強壯的勇士。
領主微笑着朝他點了點頭。随即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不遠的灰鬃氏族。
而一同看過去的,還有廣場上的萬千民衆。
“灰鬃……願意出三百名勇士!”
而以這爲起點,周邊的各個小家族也都紛紛表态。
“穆恩氏族願意出六十名勇士!”
“譚克氏族願意出五十二個人!”
“石壁氏族願意出……”
領主滿意大聲說道:“你們的功績将被永遠的銘記!雪漫必勝!”
“雪漫必勝!”廣場上的人民大聲嘶吼着。激昂的氣魄幾乎要頂破天上的雲團!
各個通路的路口處也都恰到好處地打出了募兵的招牌與口号。而這幾個微不足道的小點立刻便被數以千記的民衆所包圍了。
雪漫的心氣,已經開始了熾烈的燃燒。而更激烈的戰争即将到來。
………………半小時之後。
阿穆倫疲憊地回到了他的宅邸,屏退了服侍的仆役之後,他一個人坐在自己的書房中,陷入了沉思。
領主和古老諾德氏族之間的沖突已經越來越嚴重,今天更是幾乎就要撕破臉了。戰狂一系旗幟鮮明地站在領主那一邊。而自己卻是灰鬃這一邊的勢力。
“有大禍了。”他低聲哀歎道。
衛城戰結束之後,領主必然會開始清算。而自己所統領的氏族正是那種不大不小的類型。家族的産業與人脈都沒有辦法明目張膽地調動。
“領主動手的話,我是逃不掉的。但如果現在投靠領主,全家族都是死路一條。該怎麽辦才好?”
就在這時,門邊傳來一聲輕響。輕盈而又熟悉的腳步聲随即傳入阿穆倫的耳際。
是布賴斯,他的心髒,他最珍愛的小女兒。
“哦~我的小公主。你到爸爸這來是想要什麽?”阿穆倫微笑着朝女兒伸出了手。“怎麽,沒有和你的朋友們一起玩嗎?”
布賴斯撅起小嘴,不滿地說道:“那些家夥又呆又蠢。一點也不好玩。爸爸,我想要去弄一些新的玩具。”
“好好,都依你。艾倫!”阿穆倫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個衣着整潔的中年人走進房來,向書房中的兩人微微鞠躬。
“給小姐安排四個有眼力的護衛。之後的事情應該不用我多說。”阿穆倫沉聲吩咐道。他随即又轉過頭來,對布賴斯輕聲說道:“我的小公主。你想要怎麽玩,我都不會幹涉。但你要記住,不要去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但如果躲不開的話……做得幹淨一點。”
“謝謝你,爸爸。我會記住的。”女孩用力地點頭,很快便離開了這件陰沉沉地書房。
“…………”
目睹着小女兒離開,阿穆倫的視線逐漸轉向。最終,定格在了懸挂在牆上的長劍之上。
一縷微光刺透窗簾,在古諾德長劍【憐憫】的水銀劍紋上映出一道流光。
“或許,我應該做個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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