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場大爆炸之後,來自兄弟會的追殺有所緩解,這便給了愛麗絲喘息的機會。
她跌跌撞撞地向居民區的深處跑去。幾乎要扶着牆才能夠自如行動。幸運的是,她選擇的路線比較偏僻,而街道上的暴亂的民衆也給予了她一定程度上的掩護。這才使得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顯得不是那麽引人注目。
但在她尋找一個稍微安全一點的落腳處時,依舊浪費了将近兩刻鍾。
這裏應當是一座私人的馬廄。即使馴養的驽馬早就被主人牽走,家畜遺留的臭味依舊讓人難以忍受。但這也能夠掩飾少女身上的血腥味,并且那堆積起來的數垛金黃色的草料也是不錯的掩護。
“唔。”愛麗絲輕輕哼了一聲,将側腰上的那柄漆黑的匕首拔了出來。
這是精煉過的武器,開有血槽,并且塗抹了死屍的油。一般人隻要挨上一下就基本宣告了死刑。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武士也要大病一場。
雖然它殺不了愛麗絲,但它卻能夠讓這傷口在短時間内無法愈合。
更糟糕的是,這樣的傷口在愛麗絲身上不止一處。
随着幾聲壓抑着痛苦的輕呼,在襲擊的最後擊中愛麗絲的那幾枚弩箭也都被她一一拔出。但那箭頭卻是歹毒的具有三棱倒刺的精鋼制物。将它們取出來勢必要帶出一大塊血肉。
但不這麽做不行。
當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從地面傳來的時候,浸染了她身下的鮮血已經漫到了她的腳踝。
愛麗絲仰起頭,輕輕地喘息着。她的心跳劇烈,臉上卻毫無血色。就連裸露的雙臂也像是白紙一樣蒼白。
【剩餘的法力已經不多。倘若現在治療自己的話,接下來将沒有應對意外的能力。】
【隻能靠自愈了嗎?要是現在有瓶煉金藥水該多好……切,淨想這些有的沒的!】
愛麗絲咬着牙,将衣服的下擺撕開。将這些撕成條狀的布條稍作清理後,又費了好大功夫才給自己做了簡易的包紮。
“若是萊迪娅在這裏就好了……”愛麗絲有些後悔地想到。但她随即又自嘲地搖了搖頭。
那樣的後果可能會更差勁也說不定。
她撐着簡易的木質欄杆,艱難地站起身來。大規模的失血導緻了止不住的暈眩。就連行走時的重心都有些難以操控。
從遠方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是萊迪娅嗎?這個時候大概也就隻有她會做這種事了。
【真沒想到她能夠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希望她能夠活下去才好……】
愛麗絲扶着小樹樹幹制成的簡陋條柱。好容易才向前邁出兩步。
但緊接着便有一股極其濃烈的滞悶感在肺部淤積,向喉間噴湧而出!
她彎下腰,‘哇’地一聲便吐出了一大灘血!
殷紅色的血。從中散發出了香甜的氣息。
但其中卻有着一條條扭曲糾纏的晶藍色脈絡。
【我……要撐不下去了麽……】
愛麗絲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血污,眼中逐漸流露出絕望的色彩。
“那邊有聲音!!!”
【是守衛!?】
“你們幾個過去看看!隻要是金色頭發的女人,先殺再問!她應當受了重傷!”
不一會兒,四名将自己用鏈布甲裹得嚴嚴實實的守衛便踏着不均勻的腳步來到了這座小馬廄附近。
“好臭。”走在最前面的守衛嫌惡地捂住了鼻子,另一隻手不住地在面前揮舞。“這地方能夠藏人?”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身後的守衛用力推了他一下。
“爲什麽不是你?”被推了一個趔趄的守衛不滿地說道。
他背後的人立刻得意洋洋地回應道:“因爲你還欠我十二又二分之一個賽普丁的賭債沒還!”
“這一趟算六個!”
“最多四個!”
就在這兩個守衛吵鬧的時候,潛伏在馬廄頂端的愛麗絲已經無聲無息地躍下,扭斷了後面兩個人的脖子。
她立刻又向前踏出兩步,在打斷了第一個人的頸部脊椎的同時,将那一柄給她帶來了不小傷痛的匕首送入了另一個人的後腦!
“那個領主……終于忍不住了麽?或許我當初真的是做得太過火了。”她臉上露出了勉強的笑容,就在剛才的幾下動作中,原本被包紮好的傷口又有了進一步開裂的迹象。
【真是糟糕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夠逃得出去。】
不過,如果不去嘗試一下的話,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個。
……
五分鍾後,卡塔爾和衛戍司令獲得了他們想要知道的情報。當他們趕過來的時候,至少三百名守衛已經将這一片街區圍得嚴嚴實實的了。
“偵查小隊怎麽樣了?”衛戍司令雙手交疊着活動着手指,向就近負責的百夫長問道。
“大人,他們都死了。”
“第二批呢?”
“他們也都在進去後便失去了聯系。應該也都死了。”百夫長低聲說道。“需要再派出第三批嗎?大人?”
衛戍司令沒有理他,反而朝一旁的卡塔爾看去。
“您的看法呢?”
“我會和我部下的武士攻進去。将她幹掉。”
衛戍司令攤開手,“或許我們可以放一把火把她逼出來。”
“哦?”卡塔爾露出了嘲諷的神色,“你就是這麽對待治下的子民的?按照你剛才的命令,這裏面可有着不少的老弱病殘。”
沒想到衛戍長官非但沒有露出羞愧的神色,反而一臉嚴肅地回答道:“能夠爲領主大人盡忠,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榮耀。我想他們會欣然赴死的。”
“非常好。”卡塔爾向他的侍衛們招了招手。“但是大火會擾亂我們的布置。誰知道她有沒有什麽隐藏的底牌呢?萬一讓她找到機會恢複或者逃脫,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軍官認同了他的觀點。點頭說道:“您很睿智。我會讓我最得力的手下掩護閣下的人。喬爾!”他用力揮了揮手。
沒有回應。
“嗯?”衛戍司令疑惑地向後看去,這才有一個低階軍官跑上來向他小聲彙報。
“大人,西城區有兩股不明勢力正在交戰。百夫長閣下已經過去鎮壓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而就在這時,卡塔爾和他的手下已經離開了他,深入到被士兵們包圍的街區内部中去了。
“呸。”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
就在他們所看不到的一處角落裏。兩名高階刺客正叉着手觀看士兵們的調動規律。并從中尋找出漏洞且予以記錄。
其中一人突然說道:“她衰弱得比我們預想中的最佳情況還要嚴重。或許我們可以改變一下計劃?”
“不。”另一名刺客否決了她的提議。“變化就意味着漏洞,而我們不能夠冒險。就算眼前有着更便捷的方式,我們依然要按照原定計劃行動。”
“那麽西區那邊呢?”刺客指了指建築群的另一端。那邊不斷有着爆炸聲和隐約的喊殺聲傳來。
“兩名沒有記錄的高階巫師選擇在這裏交戰的确出乎我們的預料。但一名久經戰陣的百夫長和他的部隊應當能夠在短時間内牽制她們。”
“我們隻需要做好我們分内的事。當時機到臨的時候,加布裏埃拉大師會将一切都結束掉的。一切爲了阿斯垂德女士的意志!”
“西帝斯萬歲!”
…………
“大人,這些人才剛被殺死不久。”
在街區内一處比較開闊的地方,七八具守衛屍體散亂地倒在地上。他們身上的輕鏈甲并不能夠像往常一樣爲他們提供防護——緻死的傷口基本都在面部。
“幹淨利落的傷口。看來她依舊保有相當的戰鬥力。”卡塔爾檢視了一下傷口,很快便得出了進一步的判斷:“她在節省體力!不能給她喘息的時間!”
他大聲發布了命令:“四人一組!相互隔得不要太遠!隔五分鍾大聲報告一次位置!”
他的策略是正确的。在他的右上方很快就發出了慘叫。那是他的部下的聲音。他很熟悉,并且不會判斷出錯。
“她在那裏!”
“圍住她!!”
得到警示的侍衛們立刻圍了上去。僅有卡塔爾站在原地不動。
不出所料,侍衛們撲了個空。當他們趕到的時候,隻在地上看到了四具還在抽搐的屍體。示警的那人最慘——他被整個打成了兩截。
然而他們的使命實際上已經達成了。
“箭矢給人威脅最大時候,隻有在弦上。”卡塔爾漫不經心地走動着,視線不住在周圍的房屋上跳動。“你說是嗎?”
他猛地揮動巨劍,交錯的劍風輕易地将身後的一間小屋斬成數份!
“初次見面,愛麗絲小姐。”他垂下劍,微微欠身。
出現在眼前的少女比他在情報中獲知的要更爲瘦弱。裸露在外的肌膚像雪一樣蒼白。她身上纏着不少簡易繃帶,并且全都被染成了暗紅色。仿佛一陣風就能夠将她吹走一般。
受了很重的傷呢。
一般人……不,哪怕是領主手下最精銳的武士也不可能在這種狀況下仍舊保持一定的行動力。而卡塔爾眼前的少女卻仍舊能夠揮舞手中的長劍。
倘若他沒有察覺的話,這把劍或許已經和他的脖子有過一段親密接觸了。
這是大敵,不可小觑。
雖然她也離死不遠了。
“你們……殺不了我。”愛麗絲沙啞着嗓音說道。她的身體微微弓起,蓄勢待發。
“喔!”卡塔爾微微偏過頭。雙眼微眯。“倘若是以往當然不可能,但是現在嘛……”
“得先試試看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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