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七


實質爲靜滞,表象爲虛空。于億萬碎片之中,結成不壞之繭。

………………………………

昏暗,迷蒙。如同淡淡曦光穿透混沌的水晶。僅在視網膜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幾處斑駁色塊。随着不穩定的視野上下晃動。

邊緣逐漸銳化,事物逐漸變得清晰。迎面而來的晨風亦随着青草香氣舔舐着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膚。冰冷而柔軟的觸感,讓混沌的大腦亦随之清醒。

現在應當是清晨。三聯式的西部哨塔塔樓已經在兩人身後化作微不可查的黑影。

發生了什麽呢?愛麗絲仔細地回想之前的記憶。

他們在深夜到達了西部哨塔。然後受到了哨所守衛的熱情招待。甚至準備了熱氣騰騰的飯食——如果裏面沒有添加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的話。

那隻吸血鬼自以爲藏得很好。可惜那些哨兵身上纏繞着的類法術波動雖然能夠瞞過絕大多數雪漫人。但它在愛麗絲眼中簡直就像是一團鮮血一般的紅布一樣耀眼。而安切也注意到了哨兵們不合常理的呆滞和瘦弱。

看來這個吸血鬼打的是細水長流的主意。那麽野外那具屍體應當是第一個犧牲品。

于是,一個簡單的陷阱。這隻并不算是多麽強大的吸血鬼便傻乎乎地沖了出來,然後在愛麗絲在它身上劈出兩道裂口的時候。安切一箭把它射了個對穿。

這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事件。從開頭到結束,沒有一點可以稱作是波折地方都沒有。

之後,哨兵們恢複神智,千恩萬謝并幫忙打掃了戰利品——雖說這個吸血鬼身上并沒有什麽好貨。但是它的心髒焚化後的吸血鬼灰燼卻是貴重的煉金材料。除此以外,還有一把不錯的長劍以及一些雜物。

分配并不複雜,吸血鬼的遺産很快就點滴不剩。然而這時,一樣東西卻吸引了愛麗絲的注意力。

那是一件很奇特的東西,僅僅在少女的眼中。

愛麗絲伸手入懷,任由身下的馬匹悠哉悠哉地沿着石路踱着碎小的步子。觸手之處,是冰冷的光滑弧面——那是一張面具。

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材質細膩而光滑。結構粗犷而古老。完全符合一件古代附魔道具的特征。

可惜的是上面沒有任何附魔。

可以确認的是,這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面具。除了當做裝飾品以外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就算戴上它也不會突然能夠噴火放電增加體力魔力,又或者提升元素抗性什麽的。即使是雜耍演員也不會接受它,畢竟它的線條,它的風格實在是不怎麽讨人喜歡。

但愛麗絲知道,這張面具很特殊。至少對她來說很特殊。雖然她并不知道這個小玩意有什麽特異之處,但以後它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奇異的面具,詭異的面具。

愛麗絲不費吹灰之力便獲得了它。

“我們還有多久?”

安切打量了一番遠方的地平線。随即眯着眼睛回答道:“大概還有三個沙漏時。我們快了。”

“是嗎。”愛麗絲輕聲說道:“我們需要加快腳步嗎?”

“不,保持這個速度就可以了。”安切揉了揉手指,“我們已經比預料的要快了。”

愛麗絲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駕馭着座下的馬匹。心思卻不知道飛到了什麽地方。

【說起來……在離開雪漫的時候,好像看到了羅伊了。是錯覺嗎?】

………………回溯………………

“喏喏,你猜那個家夥把酒喝下去後會怎麽樣?頭痛?腳痛?眼睛痛?脖子痛?肩膀痛?還是全部都來?我跟你說,我可是特别照顧了那一桶,相比其他的可是有着三倍的分量!就算來喝的是一頭猛犸,我也保證它要拉上半個小時的肚子!”

蜂蜜酒地的品酒大會正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吝啬鬼撒布喬恩難得慷慨了一回,全場酒水盡數半價!臨時拓展的席位甚至堵塞了街道!嘈雜的吆喝聲簡直可以比拟日出時的市場!

想想看吧!數百個滿身酒氣,走路七搖八拐的酒鬼操着含糊不清的各地方言。在酒桌上面東拉西扯,談着不知所謂的生意與時事。那制造出的噪音究竟會嚴重到什麽程度。想必會讓最有修養的祭祀暴跳如雷吧。

不過這并不是重點。在某個由樹木和花壇包夾,極其影響單向視角,簡直可以稱作是室外靜室的角落,兩個看上去就沒什麽特色的角色正捏着酒杯看向酒場中的某處——品酒大會的真正核心,雪漫衛戍隊長和老闆撒布喬恩所在的主廳。

其中一個自然就是化了妝的羅伊。而另外一個手舞足蹈,說的口沫橫飛的,則是迪克,他的搭檔——臨時的。

“……他那蟲毒藥劑簡直軟弱無力,我聞一下就搞出了全部配方。幸運的是那裏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煉金試驗台!哈!我立刻就配了一份強化濃縮版!真是幸運!”

“幸運!多美好的字眼!多美好的任務!從來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順利!我們居然沒有驚動一隻老鼠就悄無聲息殺光了所有的寒霜蜘蛛!那個一看就很厲害的瘋子術士居然在大白天裏睡覺,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當我們下完毒,掩蓋好痕迹,想要出來的時候居然在右手邊就能夠看到門鑰匙!諾圖娜克爾在上,您是如此的眷顧我們!”

羅伊陰沉地皺起了眉頭,從離開裂谷城開始,這個叫做迪克的家夥就一再的挑釁他的忍耐極限。并不是說他的技術不過關——迪克不僅精通煉金術,而且在開鎖和扒·竊上的技巧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專家水準,還是專家層次的頂級。即使是疾馳而過的信使,他也能夠把對方的佩劍神不知鬼不覺地摘過來。在布置任務的時候,羅伊一直不明白布林喬夫爲什麽會用那種惋惜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不過現在他到是完全的明白了。

這個家夥!是個無可救藥的話痨!

“這個蜂蜜酒不錯,不過我感覺黑荊棘酒也不比它差多少。瑪琳這人就是沒氣量,不過就是一個競争對手嘛,非要耍這些黑黑的,可愛而又滿是塞普丁的小手段。雖然我們也有了錢,不過這樣黑荊棘酒不久沒有改良的動力了嗎?而且說不定會比以前還要貴。說起黑荊棘,我又想起蜂與鈎裏面的那個亞龍人了。他配出的混合酒簡直就是——難以形容!你真應該去試試看。不要老是不說話咯,羅伊。”

羅伊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從口袋裏面掏出了一瓶隐隐透出慘綠色光芒,甚至還有不明黑色流體遊動的煉金藥劑。然後對迪克說:“你再吵,我就用這個給你配一瓶【混合酒】,并保證你一滴不剩的喝個精光。”

後者立刻把嘴捂得死死的。

很好,清靜多了。

羅伊滿意地把小瓶子收起來,這可是珍貴的毒藥。就這麽浪費了他也會感到肉痛的。他繼續觀測着酒莊内部,十幾個守衛悠閑地在那裏拼酒打屁。

看樣子還要再過一會兒。

這時,迪克弱弱地聲音從旁邊傳來。“如果我說話小聲一點,是不是,就不算吵了?”

羅伊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下鬥篷下的匕首,很好,鋒銳而又潤澤。月光之下簡直可以像星星一般閃爍。用來切掉某些個可笑的腦袋簡直是再好不過。隻需要一個角度,一片陰影,或者某件能夠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東西……

“呃……爲什麽你要這樣打量這棵樹?看起來有點可怕……”迪克突然感覺脖子有些發寒,不禁拉了拉鬥篷。

“我在計算月影和樹陰之間參數。很快就好。”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衛戍隊長的憤怒暴喝!甚至就連這嘈雜的酒場都被壓制,整條大街爲之一靜!

“撒布喬恩!你向我發誓過這裏的酒是潔淨的!那麽我也向你發誓你下半生都将在牢房裏度過!抓住他!!!”

突然引爆的混亂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爲之瘋狂。

“酒裏有毒!!”有人這樣子喊道。

“奸商!”

“殺了他!”

“我肚子好痛,兔子好痛!”

腦袋裏面已經被金黃色液體裝滿了一半的酒徒們憤怒地沖擊着蜂蜜酒地大廳。他們不敢打守衛的主意,便紛紛拿侍者出氣。椅子,桌子,碎酒瓶,能夠砸出去的都砸出去了。其中甚至還混着一隻釘錘!某個可憐的腦袋就這麽被打成了爛西瓜!而守衛們對這種明目張膽的謀殺卻視而不見。很快,他們便押着被打了個半死的撒布喬恩離開。而剩下的人将承擔酒鬼們的憤怒。

大概沒有人注意到,兩個漆黑的影子溜上了蜂蜜酒地的側牆,然後在暴民們沖進酒地内部之前。閣樓的窗戶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

或許有人看到了。不過,這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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