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如潮水般翻湧,滲入少女的心髒。即使有着厚重鋼甲的保護,愛麗絲仍感到脊椎發寒。
有什麽地方缺漏了嗎?
少女在腦海中迅速重現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從石窟到山道,再到哨塔,失去生命的蒼白人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應該沒有什麽破綻。
應該沒有。
大概再過半個鍾頭,強盜的代首領盧錫安便會對覓食小隊的去向産生懷疑。前往哨塔換班的部隊也會上路。倘若讓他們發現了異常,那麽愛麗絲将不再有擊敗他們的機會。
因此,剩下的這一段時間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她從藏身的山岩間微微探出頭,仔細地打量着整座寒落據點。
若非親眼所見,愛麗絲絕不相信這樣宏偉壯麗的建築群竟是出于凡人之手。寒落山脈的主峰幾乎被徹底掏空。青黑色的黑曜石巨柱支撐着近百條雕刻成龍骨式樣的巨型石橋。縱使曆經數個紀元的風霜,石橋上面的古諾德雕紋依舊清晰可見。
兇惡的蒼狼,敏銳的雄鷹如活物一般仿佛要從橋上躍下。愛麗絲甚至感覺自己正在被這些浮雕警惕地注視着,裸露在外的肌膚微微發癢。
在這些巨型石橋之下,是被數千級青金石台階分隔成六份的矩形廣場。厚重的青石闆組成了六條形态各異的龍形紋路。龍首盡數朝向廣場中央的大型祭壇。在上古時期,數以萬計的奴隸在這裏成爲龍祭祀刀下的祭品。暗黑色的血迹甚至滲入了岩石深處,就連路過巡邏的強盜們也都盡量避免經過那裏。以免被死者的哀嚎驚擾了靈魂。
“漂亮是很漂亮,但是這也未免太大了點。”
少女有些煩惱地想到。眼下的寒落神廟廣場雖然隻有幾十個強盜,但他們卻集中在神廟外殿的巨型拱門附近。少有的幾個巡邏兵也隻是在六個廣場中央轉轉。更有好幾個看上去就有兩把刷子的弓箭手神情警惕站在各個石橋的交際處。
這種簡單而宏大的空間結構簡直是愛麗絲這種菜鳥潛行者的噩夢!無論少女從哪個方向過去,都會被石橋上的弓箭手門輕而易舉地發現。就算阿爾沃給她打造的這身盔甲号稱能夠防禦短距離的短弓直射,愛麗絲也不願意親身實驗一番。
更何況,這副‘卓越’铠甲似乎摻雜了‘一些’水分。
那麽,該怎麽做才好?
正面突破嗎?——恐怕會被射成刺猬吧。
潛入,制造混亂呢?——就這麽幾十個人,寄望于其帶頭領的組織能力不夠并不是好的選擇。
更何況,留給愛麗絲的時間也不多了。
神廟的大門上遍布古老蒼涼的熊狼雕紋,鋼制的大門曆經無數風霜後顯得格外幽深。若非得知強盜頭子和他手下的精銳深入地底的确切消息。愛麗絲也不敢冒這樣大的險妄圖以區區一人之力剿滅這一夥在寒落盤踞數年的強盜。
愛麗絲的目光逐漸凝聚在了鐵門之上。她慢慢地伏低了身體,潛入了陰影之中。
………………
‘乒!’
一聲輕響,将正倚着石雕打盹的賈羅特從美夢中驚醒。
“誰在那裏!”
被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到的強盜們騷動起來,目光四處巡梭,最終定位在了寒落神廟的碩大鐵門上。
賈羅特搖了搖頭,他是不打算理這事了。誰知道那扇鐵門後面有着什麽呢?古老機關激活的那一瞬間,火焰,寒霜,雷擊,乃至于拍闆旋刃之類的東西簡直是層出不窮。若非自己跑的快,恐怕早就被烤成焦炭了。
“這該死的天氣……”他低聲咕哝了一句,略微直起了腰。
又有誰敢說不是呢?若不是這兩天兩夜的暴風雪。阿維爾老大也不會無聊到決定探索古墓深處的寶藏。雖說那個黃金龍爪的确很漂亮,但賈羅特認爲它還是比較适合呆在展覽台上或者藏寶箱裏——而不是用來開什麽密門。
現在好了,阿維爾和他的心腹們生死不知。留下來的好手也損傷小半,最重要的——接替,唔……代理阿維爾老大的家夥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我們必須将門打開!阿維爾說不定被堵在裏面了!”
賈羅特嫌惡地看了一眼正站在寒落門口喋喋不休唾沫四濺同時還揮舞着雙手以強調的某個木精靈。恨不得現在就刮起一道山風把這家夥吹下寒落去!沒錯,那家夥箭術是沒的說,一個大概可以射翻三個好手,但箭術好又怎樣?箭術好可不代表他就夠資格指手畫腳!
我的資曆可比他老得多!
等等!我的資曆……
他摸着自己滿是胡渣的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到一陣高昂的轟鳴聲将他吵醒。他擡起頭,在代理頭領的指揮下,幾個倒黴蛋正努力的将鏽蝕的大門推開。
吵死了!難道他們就不知道小聲一點麽!賈羅特眉頭一皺,張嘴便要說話。
但他再也沒法說出來了,就在他吸氣的那一瞬間,一道寒光迅速地劃過了他的喉嚨!
他想要拔出腰間的匕首,但是雙臂的重量已經超過了他僅剩的體力。賈羅特隻感到一雙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肩上一按,自己的身體便消無聲息地軟到在地上,殷紅色的鮮血從喉管裏嗤嗤濺出,在黑沉沉的石橋上積出一小泊。
他最後看見的,是一個正撲向另一個弓箭手的瘦小身影。
如同獵豹一般,借着神廟開啓的巨大聲響,愛麗絲悄無聲息的便解決掉了站在石橋上的五個弓箭手之中的三個。
複合的空間結構給了她逐個擊殺的機會,而對方的懶散和分心則是成功的保證。
羅伊曾經說過她很适合成爲一個盜賊,這并非是沒有根據的。從海爾根以來的幾次戰鬥,愛麗絲基本都是靠得詭計和偷襲。她很有天賦,無論是劍術,匿蹤,亦或是輕重甲的應用都是一點就透。唯一的弱點就是荒野的經驗還不充足。
輕輕一個翻滾,愛麗絲削出匕首斬斷了第四個弓箭手的脊椎。
還剩一個。
少女看向眼前幾乎毫無防衛的獵物,嘴角挂起一絲微笑。
殺掉所有弓箭手,然後隐蔽起來。用弩箭解決掉剩下的強盜。這就是愛麗絲的策略。十分簡單,而現在看來也十分有效。
那麽,最後要做的就是……
‘當!!!!!!!!’
突如其來的巨響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腦海。
“誰在敲鍾!”
“發生了什麽!”
不少強盜紛紛轉過頭來四處張望,其中正好就有愛麗絲的目标!
少女動作一滞。旋即憤怒的血液湧上雙頰。
“可惡!”愛麗絲拔出長劍,一個旋身便将同樣呆住的弓箭手砍作兩截。然後向下一躍!連人帶甲重重的砸在另一個一臉茫然的強盜身上!
被發現了,那就幹脆殺過去吧!
就憑借他們這群烏合之衆,難道還能夠阻止我不成!
抱着這樣的念頭,愛麗絲揮舞着長劍便向強盜們砍去。而他們也的确像是愛麗絲所想象的那樣軟弱不堪,一擊就倒……
開什麽玩笑!
長劍剛劃過第二個人的胸膛,第三劍便被一面重盾擋住!而緊接着砸到少女右肩的一錘更是讓她一個踉跄,肩上的狼頭裝飾被砸成粉碎!
“他隻有一個人!”
“圍住他!”
越來越多的強盜向着少女沖了過來,他們揮舞着各式各樣的輕兵器,更有人爬上石橋,準備拿起弓箭!
愛麗絲陷入了苦戰,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同時面對數柄利器竟然是這麽困難!
怎麽可能!
少女空着的左手噴出熾熱的火焰,數個躲避不及的強盜頓時成了一個個火人,他們哀嚎着四處翻滾。而少女也乘機斬出幾劍,将一個劍盾手砍成重傷。
火焰在手心凝聚成球,淺紅色光矢撞擊下,被命中的強盜基本都是支離破碎。而喪失了戰意的他們,不過是幾劍了解的事情罷了。
【沒錯,就應該是這樣!我的劍,我的怒火,我的力量!好好的給我接下!】
愛麗絲肆無忌憚地揮霍着體内的法力,目睹着四處逃竄,在烈焰下苦苦掙紮的強盜們,鋼盔之下的嘴角微微翹起。
“哭吧,叫吧,就這樣慢慢死……欸?”
少女的手臂僵住了,凝固在手心的魔能也就此消散。
這是箭?
鋼制的镞,鐵制的脊,鵝毛充作尾翎。的确是一支好箭無誤。
可是,它爲什麽會插在我的手上?
劇痛,于少女的左臂上爆發,愛麗絲不禁發出一聲輕呼。
緊接着,第二支插入她小腹的羽箭讓她全身都爲之顫抖。
“是誰!”愛麗絲揚起頭,雙眼因憤怒而迸出血絲。在她的視野末端,一個木精靈正在石橋上冷冷地看着她。
強盜們再一次的圍了上來,而這一次,愛麗絲卻沒有那麽大的優勢了。
她砍開一個人的盾,立刻就有另一個人頂上。而當她連第二個人也砍傷,一隻羽箭便會堅決的阻止她。
終于,她身上的鋼甲也不能夠給她完全的防禦,一柄斧頭在愛麗絲背後劈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她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抖了一下。
有了第一下,就有第二下。就連頭上的角盔也被劈開,露出了少女精緻的面容。
“抓活的,得手的人可以先用三天。”木精靈冷冷地說道。
一股莫名的恐懼攥緊了愛麗絲的心髒,她的步伐變得散亂,揮劍的手變得無力。
而圍繞着她的攻勢也逐漸減弱了,甚至有的強盜故意露出破綻。引誘她出手攻擊。
而他們的呼吸也愈加粗重。目光如野獸一般充滿欲望。
【不……不應該是這樣子……我不應該倒在這裏。】
愛麗絲的視野逐漸模糊,周圍的一切都仿佛染上了一層绯紅。
這裏并不是她應有的歸宿,但若是體力耗盡,恐怕求死亦不可得。
少女發出一聲尖叫,突然爆發的力量将強盜們盡數逼退。随即她轉身便逃。
“抓住她!别讓她跑了!”
“她進了神廟!”
強盜們不會讓她有跑出據點的機會,那麽唯一的生路也隻有反其道而行之了!
但這樣還不夠。少女倚着廟門喘息着,就在她沖進神廟的那一霎那,木精靈在她的背上又添了一道傷口。她的呼吸甚至都不再流暢。胸腹起伏間噴出淡淡血霧。
【必須有更徹底的方法阻止他們……】
朦朦胧胧間,一團新的記憶在愛麗絲的腦内炸開。
【優選方案……】
法力,魔能,熾熱之烈焰……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