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對的?還是錯的?】
十四小時又二十五分鍾之前,在愛麗絲踏上飛鳥的時候,一個英克雷老兵曾經和她有過一段對話。
………………
“聽着,小姑娘。我知道那個中繼站。你要對付的是一群十惡不赦的混蛋滿口謊言的雜種。如果你還想保住你那條小命的話,那麽就不要抱有任何猶豫,能開槍就開槍,别給對方反擊的時間。”說話的士兵有着鷹一樣狠戾的眼神,一道很深的切割傷從他的左額劃到右颌,幾乎把他的臉撕成兩半。
毫無疑問,這是一位真正在血戰中打過滾的老兵。他的經驗必定是經過驗證,并且值得牢牢地銘記在心的。
于是愛麗絲便向他躬身緻意,說:“謝謝您的提醒,我會記住的。”
她并不是很在乎,因爲她相信自己的力量,也相信自己的意志。
然而老兵早已看穿了一切。
“哼,你最好小心,别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對這幫土匪抱有憐憫之心的,你并不是第一個……”士兵掃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将話說完便偏過了頭。
這或許是某種說話的技巧,留有懸念的确比清楚明晰更加讓人印象深刻。
于是,愛麗絲活了下來。而士兵也達到了他的目标。
看似皆大歡喜。
然而,這并不影響愛麗絲對自己的所作爲産生懷疑。
當她閉上眼睛的時候,被她整個用霰彈槍轟成碎片的女人和小孩便出現在她面前,睜着空洞的雙眼,靜靜地看着她。
并非譴責,也非憎恨,隻是靜靜地看着她。
少女想要驅趕他們卻夠不着,想要遺忘他們卻做不到。而随着時間流淌,冷風吹拂過她的發梢,出現在少女面前的人也越來越多。
在斯普林菲爾德被她殺死的人……
在大樓廢墟被她殺死的人……
在中繼站被她殺死的人……
他們一個接着一個的出現,環繞着她,凝視着她,無聲地審判着她。
愛麗絲不怕這些人。已經被她殺過一次的家夥,就算再次出現也不過就是再殺上一次而已。如果一次殺不掉,那就兩次,兩次不行,那便三次。愛麗絲從不會爲此感到恐懼。
讓她感到恐懼的,是她自己。
【我認爲他們不是人,那麽他們就真的不是人嗎?】
【被我殺死的人,他們就真的應該死嗎?】
【我做的真的是對的嗎?】
【像是今天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直接殺過去,真的沒有問題嗎?】
她的心困擾着她,愁亂的思緒束縛住了她的意志。
而這一切,直到英克雷的飛鳥到來,穿着厚重防化服的工程師和裝備着重武裝的戰士将整座中繼站加以清掃并納入掌握的時候,也未曾停止。
………………
“或許我真的做錯了。或許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不夠充足。或許真的是這樣也說不定,畢竟從小到大一直住在避難所裏面,看見的是避難所的東西,接受的是避難所的教育。好不容易出來了,遇見的不是暴徒就是變異生物,這樣子下去,對世界的認知産生誤差自然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我不會道歉,也不會忏悔,我所做的事情就是我所做的事情,我不會嘗試去篡改它,更不會嘗試去扭轉它,這是我自身做出的選擇,那麽我也必然因此承擔有責任。”
“但是,我将親眼去看,親手去觸摸,我要知道,我的所作所爲對這個世界是否正确,我的認識是否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
“我……期待着。”
愛麗絲挖了個很大的坑,埋葬了要塞遺址内的所有人。她爲他們立上了碑,然後,她拿起了自己的裝備離開了英克雷的軍隊。
中繼站修好還不知道要多久,英克雷雖說應允幫忙尋找詹姆斯,但看上去似乎也不具有什麽可行性。而且,作爲實職軍官,她也享有這獨立行動的自由。
那麽,暫且離開一下……應該也沒問題吧。
【父親和我不一樣,我能夠做到的東西他一定也能夠做得到。而我做不到的事情在他眼中或許隻是拂去肩上灰塵那樣的簡單。我之所以追尋父親的足迹,也不過是苦惱于自身的迷惘罷了。】
【但如果我自己不再是我自己,即使找到答案,又有什麽意義?】
愛麗絲這樣想着,最後再看了一眼因爲被英克雷的武裝人員清理而彌漫着濃煙的要塞。那大概是重裝小隊正在用噴火器焚燒據點中的屍塊和血漬。也有可能是哪具沒有被她找出來屍體。
但現在,這些事情已經不在她的關注範圍之内。
向北是烏鴉岩基地,向南是避難所,那麽,現在應該往哪邊走呢?
“或許我應該到廢都裏面去看一看,或許會有什麽收獲。”
她轉過身,踏上了屬于自己的探索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