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你很關心她。”
法芙娜一邊喝着可樂問道。
“是的，她現在是我的一切。”艾尼烏爾輕撫着自己被吹亂的白發低聲說道“可以說，我現在是爲了她而活着。”
“這樣啊……願聽詳細。”
“這沒有什麽詳細不詳細的，隻是如實的叙述而已。”艾尼烏爾淡淡的搖了搖頭“是她讓我從渾渾噩噩的日子裏活了過來，是她給了我活下去的意義。無論用什麽言語來形容都不爲過。”
“哦，是這樣？”
“你大概不會想象得到，我在遇到她之前的樣子。”
“那是當然，我在那之前又沒見過你，隻是……”法芙娜笑了笑“我能想象一下你之前的樣子，老實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之所以背叛自己的過去是因爲什麽。”
“我告訴了你。隻是你不相信而已。”
“别在我面前扯謊，你知道的，你瞞不了我的。”
“說的也是呢，無論是誰大概都不會相信或者想得到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再是白發鬼，也不再是殺人魔，隻是爲了一個女孩而操心的父親。而這個女孩還是人類。”
“如果說出去我估計會被當做瘋子的，沒人會這樣想。”法芙娜癫狂的笑了笑。
“對，沒錯。所有人都會把我當做殺人狂魔。他們永遠不會去思考我爲什麽要去這樣做。”艾尼烏爾有些傷感的說道“要知道，人不可能毫無理由的踏上戰場當一個殺人魔鬼。魔女也是一樣，我可不是隻爲了殺戮而踏上戰場的。”
“這我想得到，你是爲了你的種族不是嗎？”
“你錯了，法芙娜。”艾尼烏爾搖了搖頭“我不僅是爲了我們一族的未來，我也是爲了我在母親死去時的誓言。你也許不知道，我母親是活活在我和我姐姐面前燒死的。”
“異端仲裁，魔女狩獵是嗎？”
“啊，是的。那是個瘋狂的年代。”艾森撥開了遮住眼睛的白色發絲，藍色的眼睛莫名的濕潤。“人類瘋狂的狩獵我們，而我們也不停的反擊他們。就在那樣的背景下，大罪戰争開始了。”
“這我知道，那麽你呢？”法芙娜輕聲的笑了笑“我關心的是你，艾尼烏爾。是你的故事。”
“這沒什麽好說的，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樣，我化身爲白發鬼，橫行于戰場上。如果你對我當時詳細的事情有興趣的話可以去問問我姐姐……也就是愛莎，或者是王曦乃，也許他們會告訴你詳細的經過。”
“我想知道的不是那些事情。”法芙娜紅玉般的眼睛輕輕的看向艾尼烏爾的内心“我想知道的是，你爲了什麽而轉變？”
“這個……确實很難說出口的事情，并不是因爲羞恥，而是因爲不會有多少人相信。”
“你不說出來我怎麽判斷呢，也許我會相信呢。”
魔女嗤的一笑，淡淡的說道，“曾經，我以爲。隻要一直戰鬥下去，大家就可以得到幸福了。隻要我一直努力下去，誰也不會在哭了。盡管我知道那隻是個夢想，那隻是個空想。隻是自以爲是的僞善。法芙娜。你知道嗎？說起來都很可笑，我不是個殺人的人。我無法面對自己的殺戮。說起來很可笑吧？殺人鬼說自己不是殺人的人。”
魔女靜靜的述說着，那悲慘的過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承受的了殺人所承受的沉重，無論是以什麽理由，剝奪一條生命都是極其殘忍的。這種沉重的負罪感會壓垮心裏脆弱的人。
當然也有殘忍殺戮之後毫無感觸的殺人者，但是至少我不是這樣人。
我害怕殺人，害怕的不得了。
我無法忍耐那種恐懼和負罪感，甚至想要殺死自己。盡管我殺的都是人類。
無法習慣，更無法理解。
但是我必須殺人，我是爲了那個目的而活着的，我是爲了貫徹自己在母親死時發下的誓言而活着的。
我是要爲了大家都能笑着活下去而活着的。
沒人理解也好，沒有人饒恕也好，我都要這樣活下去。
随着自己殺虐的越來越多，越無法把自己的理念說出口。
我所要守護的，一個一個的離去。
但是我告訴我自己，這樣就好，完成自己的理念後，就不會有人哭泣了，誰也不用再犧牲了。
然而，終結卻來得如此之快。
我的結局，如同我的夢一般，沒有任何回報。
好不容易到達了那個地方。
離我的理念隻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有過似是夥伴之人，也曾擁有過好似愛人一般的存在。
不知何時，已經完全記不起何時失去的。
隻要再踏出一步，就可以實現自己那麽多年的夢想，
隻要在踏出一步，自己就不用在殺人了。
可是，我轉過頭，向後看。
屍橫遍野，血流成海。
我所要達成的理念，我所踏過的腳步，都是用這些鮮血和屍體所搭建的。
我要保護自己的族人，于是就要殺掉人類。
矛盾在這裏，我瘋狂的殺戮，殺戮，再殺戮。無止盡的殺戮。
拼命的告訴自己，隻要打完這場就不會再有人哭了吧，再也不會有人死去了吧。
我所追求的是保護，是和平。
但是我所做的卻是赤裸裸的殺戮。
我所最求的和平，在哪裏也不存在。
反而是我，加劇了矛盾。
我的理念毫無意義，是純粹的自我滿足和徹底的僞善。
我這樣做和當年瘋狂獵殺魔女的人類有什麽不一樣呢？
隻有一步之遙，即使剛剛失去自己曾經最重要人，但是自己已經早就不再計算失去多少了。
但是，自己終于發現，自己的所做所爲，所堅持的理念完全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真的沒有任何意義。
燕尾蝶想要的是徹底的滅絕人類，但是這樣隻會将戰火更加的點燃。到了最後，絕對會引發無論是魔法師，還是普通人類亦或者是所有的魔族都會被卷入的戰争。
屆時隻會引來更加大的災難而已。
“然後我就迎來了自己的終末，幹脆利落的結局。”艾尼烏爾看着逐漸向下低垂的太陽輕輕的說道“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朋友，乃至于我最愛的人，然後換來的…隻有這沾滿鮮血的人生。”
“所以，你選擇了背叛。”法芙娜低聲的說道“你承受不了那股重壓而失去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勇氣。”
“殺戮是不可能拯救所有人的，我所做的毫無任何意義可言。”艾尼烏爾淡淡的點了點頭“我所做的其實隻是赤裸裸的複仇而已，而我卻天真的在這份複仇加上了看似合理的理由。這就是我的悲劇，其實說到底，我連仇恨或許都做不到，我是個懦夫而已，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
“你……”
“怎麽？你不相信這就是一代有名的殺戮大師的真相嗎？”
“這倒不是，隻是當現實擺在面前之前，你所做的也隻有相信了。”法芙娜淡淡的笑了笑“你應該往前看，過去的事情大概會有很多人去糾結，去蛋疼。可是你現在不應該爲這些事情而猶豫，你應該向前看。我知道你在這樣做，你領養了一個很漂亮的孩子。”
“多謝誇獎，借着辛妮而在逃避着過去。你也知道，他們在找我。”
魔女憂傷的看向天空，“就算是我想去逃避現實，也做不到。總有人會出現，來提醒我。過去的罪孽是洗刷不掉的。”
“不，你可以做到的。”法芙娜也跟着一起看向天空，那耀眼的太陽刺的眼睛生疼“隻是看你想不想去做而已。”
魔女看着法芙娜的眼睛，久久的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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