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曦乃,稍等一下。”
林米叫住了正轉身準備離開的曦乃。
葬禮已經結束,阿西克嘴裏罵罵咧咧的第一個離開了。
曦乃很清楚他想要去幹什麽的,所以準備趕快跟上拉住他。
事情已經發生,曦乃不想讓這一切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再者,自己已經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
壓抑的氣息令自己喘不過來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總隊長卻突然叫住了自己。
“有什麽事嗎?”
曦乃盡可能的保持着平穩的語氣向她問道。
“嘛,嘛。走那麽急幹什麽?”總是帶着微笑的她就好像一開始就預見了最後的結局一樣。如果可以的話,曦乃真的不想和她走的太近。
“抱歉,我沒有太多的時間。我很不習慣在這裏”
這理由太牽強了,但是曦乃一時間也想不到别的借口。
“能允許我離開嗎?總隊長?”
“是這樣嗎?那真的很抱歉。”總隊長淡淡的搖了搖頭“我有點事要和你說。”
“到底是什麽事情?”
面對曦乃的詢問,總隊長把食指放到了嘴唇上虛了一聲。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可是……”
正想再找些理由推辭掉的曦乃注意到,在總隊長的身後,站着另外兩位隊長。
災厄的魔女——愛莎·克蘭紮斯·莉西亞還有十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木子李。
愛莎對着自己苦澀的笑了笑,曦乃頓時察覺到了。
總隊長接下來想要幹什麽。
“難道……”
被黑紗包裹着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帶着一成不變的微笑的總隊長淡淡的說道
“讓我們邊走邊說吧,不過在此之前……”
她的視線透過木子李,投向一直閉緊嘴巴,一聲不吭的站着他身後的少女。
“我們還是找個能夠清閑點的地方吧。”
察覺到總隊長的話中意,蘭主動的開口。
“木子……我在外面等你。”
“嗯,等一會就好。”
兩人簡短的交談了一下後,蘭轉身就走開了。
望着她長長的馬尾在墓碑間逐漸遠去,木子李難得主動開口問道。
“到底是什麽事?連蘭都要強制離開?”
“嘛,雖然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我希望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不相信蘭嗎?”
“不相信?你的話真有意思……”總隊長優雅的捂着嘴笑了笑“要說不相信的話,整個特局就沒幾個我能信得過的存在。”
“什麽……?”
“所以啊,木子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林米直視着年輕的隊長“請原諒我的無禮。”
“你……”
“好了,讓我們邊走邊聊吧。”
看着她的笑臉,曦乃總有一種感覺。
讓她成爲總隊長,
也許是這輩子做過的
最糟糕的決定。
四人沿着墓碑越走越遠,
秋雨逐漸停歇,太陽艱難的透過尚未散去的烏雲投射下自己的光輝。
莉西亞轉了轉自己的雨傘,然後将其遞給了曦乃。
“萬分感謝。”
曦乃低聲的感謝道,盡管是雨後尚未正式露出的太陽,也足以對未塗防曬霜的曦乃造成緻命性的傷害。
陽光照射在四人身上,地面上卻隻有三個影子。
曦乃低聲咒罵着,将身子裹的嚴嚴實實的,盡管如此,身上也冒出了大量煙霧。
“沒什麽。不過比起這個,總隊長。我希望您能解釋一下。”
莉西亞停住了腳步如此問道。
“解釋?你要我解釋什麽?”
那燦爛的笑容令人疑惑不解,到底是怎麽樣才能在這個時候還能笑得出來呢?
“當然是解釋一下你爲什麽把我們叫住的原因。”木子李有些不快的瞪着她,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别那麽心急嘛,心急可是吃不了熱豆腐的。”
“可你……”
“嘛,稍安勿躁。”林米淡淡的打斷了木子李的話,轉過那個嬌小的身子,細碎的蕾絲微微顫抖“等會你就知道我爲什麽要叫住你們了。”
雖然木子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曦乃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冷靜下來。
再怎麽生氣也沒有意義,你所面對的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哪怕是你打碎她的下巴,她也依然會笑着看着你,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對她生氣,對她暴怒都是沒有意義的,反而她很欣賞這樣子對待她的人,她會以此爲愉悅。
她正是這樣扭曲的存在體,所以你對她完全沒有任何辦法。
三人無言的跟着總隊長身後,默默的穿越了無數墓碑。
特局專用的墓地裏埋葬着成立以來犧牲掉的所有隊員,包括所有的隊長在内。
因爲特局的性質問題,很多隊員被埋葬的時候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可即使如此,依然會用衣物代替将其妥善的安葬在這裏。
各種形态的墓碑亂七八糟的排列着,這裏是連烏鴉都不願意接近的存在。
常年的戰鬥減員,讓這裏變成了死者的國度。
“嘛,就是這裏了。”總隊長突然停下了腳步,淡淡的說道“起碼這裏讓我覺得很安心。”
“安心?”曦乃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麽,不過話說回來
從她很小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完全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明明看着她長大,卻完全弄不明白她。
想着這些雜亂的事情,曦乃伸手拂去逐漸風化的墓碑上的苔藓。
所屬分隊七支隊
克羅諾·紮西裏
勇猛的獅子啊,如今安息至此
願死神能讓他合上雙眼
我們會記住你的。
“克羅諾……這裏是隊長的墓地。”曦乃冷冷的看着那塊墓碑如此說道。
“你還記得他啊,我現在隻能想得起他那誇張的大胡子了。”愛莎有些懷念的看着那邊
“我不會忘記任何事情,包括人類。”曦乃默默的低語道。“我還記得他死的時候,誰都沒能找到他哪怕一塊手指頭。”
“哪怕是他的大胡子也好……嘛,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
愛莎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如果真的能遺忘的話,讓這事情過去又何妨。
可悲的是,不死的怪物連遺忘這種事情都不被允許。
怪物就是怪物,連這一點可憐的心願都不能被允許。
所以曦乃才讨厭死亡。
“沒錯,這裏正是隊長們專用的墓地,你們和我死後也會被埋進去的地方。我們最後的安息之地。”
嘛,曦乃除外就是了
撓了撓頭發,總隊長又笑眯眯的補充了一句。
“這裏就是我們的墓地?”木子李不帶表情的環視着周圍
“啊,話說起來,你還是第一次來這裏是吧。”
總隊長一成不變的微笑着攤開雙手“歡迎來到這裏,反正早晚一天你也會入土爲安,而你最後的歸宿正是這裏。”
“哼!”低聲哼了一聲,但是木子李并沒有說什麽。
和外面那些擺放的雜七雜八的墓碑相比,這裏的墓碑擺放的井然有序。
以最中間的圓形塔爲中心,其餘的墓碑就像是衛星一樣環繞着散開
如此寬廣的大圓環一圈一圈的擴大着,整個場地空曠至極。
而這寬廣的場地裏,充滿了陰森森的氣息。
明明太陽照射着,但是曦乃卻沒有感受到一絲暖意。
這裏除了他們四人沒有一個活物。
所有的,僅有安息的死者。
最中間的圓形塔像錐子一樣,雖然站在這裏看起來并不大,但是實際進去過的曦乃很清楚裏面到底有多寬廣。
那裏是曆屆總隊長的墓室,隻有林氏家族的人才能進到最裏面。
就算是曦乃這樣,最接近總隊長的人也隻能進到墓室裏的最外側。
站在那裏,把總隊長的棺材交給下一任的隊長,目視着他/她将其放到墓室的最裏層。這樣的事情曦乃已經不想回憶做了多少次了。
而周圍環繞着的墓碑下面安息的毫無疑問正是曆屆隊長的屍首。
雖然很不想回憶,但是曦乃能夠幾乎叫得上來這裏大部分的隊長的名字,除了自己加入之前的隊長。曦乃本身幾乎就是特局的曆史書一樣。
“那麽,把我們帶到這裏有什麽事情?”曦乃站起來冷冷的問道“我想你該不會想懷念下父親的遺容,想進一趟墓室吧。”
“那怎麽可能。曦乃你也很清楚吧,那個墓室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進的。”總隊長笑呵呵的說道“就算是我,也要準備很長時間才能打開墓室呢。”
“那又是爲了什麽?”木子李抱起了雙臂“總不是爲了讓我見識一下最後的歸宿吧。”
“啊哈哈,不是的啦。”總隊長笑的幾乎直不起身子。
“我說過的吧,我在找一個能讓我安心說話的地方。”擡起頭,連上的笑容一掃而光,冰冷的眼神令木子李不禁後退了一步。
“前不久的事情讓我很生氣,我有六十七名隊員犧牲在戰場上。而這一切确是因爲情報上的失誤。這讓我開始懷疑……”
完全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就好像剛才的笑容完全不存在一樣。
曦乃和愛莎已經習慣了林米的作風,
笑的時候就盡情的大笑,生氣的時候就徹徹底底的生氣。
認真的時候,就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冷酷,更加殘忍。
所以她不會随随便便的生氣,也不會随随便便被人惹怒。
但這也意味着,她生氣和認真的時候,将會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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