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甯與秦風的翠風閣之旅終究還是沒能成行,原因是蕭公敬提醒了秦風一句:“軍情緊急,回鹘随時會兵逼敦煌國,秦大人今夜當好生休息,明日一早便去軍營準備相關事宜!”
這番話自是讓曹元甯覺得好生無趣,但仔細一想,蕭公敬的話也對……現在正是緊要關頭,且秦風又是計劃制定中的要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誤了大事,甚至還有可能危及敦煌國的安危,于是也就不再勉強了。
其實蕭公敬又哪裏是真急着要秦風走馬上任,他最好就是秦風别來,反正計策剛才在禦書房已經定下了,剩下的隻是實施的問題,就算這其中出了什麽亂子,蕭公敬以爲憑自己的能力也足以應付。
他之所以這麽做,一是因爲秦風這樞密副使是皇上封的,自己反正明着不能拒絕,幹脆表現得爽快一點。二是籍此在秦風面前擺擺官威,讓秦風明白别以爲有皇上和王爺護着就能話事,樞密副使終究還是個副職。
其實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亂世中實力也就是兵權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這所謂的三權分立,也就是之前所說的“中書主民、樞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實際上這“各不相知”是根本做不到的。
首先是政、軍不可能做到實際意義的分離。
政軍分離如果是在和平時期那還好說,一旦到了戰時,政治和軍事幾乎可以說是互相交織在一起的。
若是要細說的話,那麽就是在和平時期掌握政治的中書比較重要……沒有戰事,那軍隊就隻是訓練保持戰鬥力的問題,平時在運作、在忙碌的基本都是中書,于是國家權力大多掌握在中書手裏。這時中書甚至還會将手伸向樞密,這也是爲什麽唐朝時樞密使大多都是由太監或是文人士子充任的原因。
但如果戰事一多,這種情況就會發生轉變了。由太監或文人把握的樞密對軍事一竅不通,于是要麽因爲胡亂指揮而走向毀滅,要麽就進行改革轉由懂軍事的武将擔任。
這也是五代十國這亂世時樞密使逐漸由武将把持的原因,但由武将把持樞密使也不全是好事……在對外戰事上的确比太監或文人把持樞密要好得多,但在對内上,往往就是武将手中有太多的兵權,于是中書都沒有說話的份了……就像在禦書房裏的一番談話,宰相劉籍說的話一是因爲對軍事不了解而不靠譜,二是手裏沒有實權說話沒有份量,所以手握兵權的蕭公敬根本就沒把劉籍當作一回事。
也正是這個原因,五代十國時期總是一次又一次的上演武将擁兵造反的事情,甚至使五代十國結束的宋太祖趙匡胤都是武将擁兵造反拿到了皇位,這就直接影響到宋朝“重文輕武”、“以文統武”,于是秦桧才能那麽輕易的陷害了嶽飛。
這都是後話。
至于三大要務裏另外一個主管财務的“三司”……如果軍政大權都在某個團體手裏,那這三司就更沒有說話的份了。不聽話的,砍掉腦袋換一批人上去也就得了。
蕭公敬回到将軍府後就有些悶悶不樂,回房後就讓下來端上一壺酒坐在桌前皺着眉頭喝着。
将軍夫人張氏就有些不解的上前問道:“夫君有何心事?難不成是出了差錯讓皇上不喜?”
“非也!”蕭公敬歎了一口氣:“皇上封我爲河西招讨使,以應回鹘之患。”
“那定是夫君擔心無力退兵了。”
蕭公敬又搖了搖頭:“回鹘雖是兇勇,卻又如何能比得上秦風?!”
張氏不由驚道:“這秦風是何許人也,卻能比得過回鹘十餘萬精騎?”
蕭公敬正要說明,猛然想起這是軍機大事便是對家人也不可輕易洩漏,否則一個不小心便會釀成大錯。于是趕忙轉口說道:“夫人有所不知,這秦風是豫州大儒趙肅門下的弟子,雖是一名書生但卻熟讀兵書深谙兵法。今趟皇上一日之内便封其樞密副使、招讨副使,這……”
“哦!”聞言張氏不由恍然大悟。
要知道這張氏可是神武皇帝張承奉之女,她雖是對行軍打仗知之甚少,但于是自小在宮中長大是以對勾心鬥角之事卻頗有心得。
于是稍一沉吟,張氏便獻計道:“夫君不必過于擔心,那秦風縱然胸有萬千兵甲,但終究不過是個書生。夫君隻需安排幾個心腹好手在他身邊,名爲保護實則監視,一見事情不對便……”
說着就做了個斬首的手勢。
“着啊!”蕭公敬叫道:“我怎生這般糊塗,竟爲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提心吊膽!還是夫人了得!”
要是秦風聽了這番話,隻怕就會感歎“最毒婦人心”了。
但其實這一點都不奇怪,亂世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就比如說這蕭公敬,就算他對曹議金忠心耿耿誓死不反,但誰又能保證曹議金不對他動手?要知道兵權握在蕭公敬手裏、曹議金的生死也隻是蕭公敬的一念之間,曹議金這個皇上能睡得安穩?
所以,要想保住自己乃至全族上下幾百甚至上千老小的性命,就隻有緊緊抓住一點,那就是兵權。這也是蕭公敬如此忌禅秦風的原因之一。
第二天一早,秦風起床稍事簌洗後……古時的簌洗讓秦風有點不習慣,比如刷牙就是用手沾些細鹽清潔牙齒,而這還是來到這肅州身居高位後才能消費得起的,以往在石窟當書生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手忙腳亂的穿上長衫拜别了趙肅,秦風就打算去軍營“報道”了。
直到這時秦風才發覺一個疏漏……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對付回鹘,卻忘了打聽軍營在哪了,這人生地不熟的讓他到哪找去?!
但這個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正當的秦風一腳跨出門,就聽一陣整齊的叫聲:“屬下等,參見副使大人!”
“唔!”秦風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門口正有上百名甲士,個個腰佩橫刀身披铠甲,分成兩列整整齊齊的在門前朝自己拱手而立,好不威風。
“大人!”爲首的那名軍士恭敬的朝秦風拱手道:“屬下神武軍十将梁宿,奉蕭将軍之令随侍秦大人左右供大人差遣!”
“哦!”秦風點了點頭。暗道這蕭公敬倒也心思細密,這麽快就給自己派來親兵了。
這下倒好……路上坐在馬車裏的秦風看着圍護在前後左右的一百餘名軍士不由在心裏大喊過瘾,要知道自己在現代不過是個班長,手下也就十個兵,而現在一下子就有一百名親兵供自己使喚。
其實這才僅僅隻是個開始,當秦風走進軍營往練兵台上一站,看着下面數千名身着盔甲的軍士正聽着号令排兵布陣時,那場面還真是把秦風給震撼住了……這并不是說秦風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事實上在部隊演習時比這大得多的場面他都見過,隻不過他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多人真的可以供自己指揮調動?!
當然,秦風也知道自己是個“副使”,要想調動這些軍隊還得樞密使同意。
秦風不知道的是,這些暫時隻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屬下參見蕭将軍!”秦風來到軍營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帥營拜見蕭公敬。
“嗯!”蕭公敬這時正與幾名武将商議着什麽,一見秦風進來就對衆将說道:“這位便是樞密副使秦風秦大人!”
“屬下等,參見副使大人!”衆将忙拱手作揖。
“秦大人來得正好!”蕭公敬說道:“我等正商議應對回鹘之策,當下正缺一人負責糧草督運,不知秦大人……”
聞言秦風不由一愣:糧草督運?這場仗是守城之戰不是?糧草都在城裏還督運個啥?而且蕭公敬不等自己來就與軍官商議應對之策……
接着秦風很快就明白了,蕭公敬其實是偷了自己的計策,也就是讓全軍上下都以爲“先戰後和”及“以攻代守”的戰略戰術是蕭公敬想出來的。
他這麽做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增強自己在軍隊中的威信,同時還可以避免秦風在軍中立威……如果讓軍中上下知道這些東西都是秦風想出來的,那自是有人對秦風敬佩有加。
軍隊裏的人那是誰都不服,就服能帶着他們打勝仗或是活着回來的人。
至于那糧草督運,不過是蕭公敬要把自己排除在軍隊決策層之外,以方便蕭公敬盜取勝利果實并進一步鞏固其在軍隊中的地位的借口罷了。
想到這裏秦風不由暗自歎了一口氣,原以爲這蕭公敬是個實務的将軍,沒想到在這強敵環伺危機四伏的時候想的還是内部的争權奪利。
但想歸想,秦風知道自己對這狀況是無可奈何,甚至就算上奏皇上也無濟于事,原因很簡單,蕭公敬手握兵權,而此時的敦煌國可以說就連皇上的性命都要仰仗蕭公敬接下來在戰場上的表現,誰還敢在這當中節外生枝?!
“屬下願負責糧草督運!”秦風接口道,心下卻想着:千萬不要出什麽差錯才好,否則這敦煌國可就危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