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府的茶園連綿了兩個山頭,茶園修建的很是整齊,像梯田一樣層層疊疊地繞山而建,郁郁蔥蔥地染得整個山頭都是一望無際的翠色。
山腳下,一片低矮的房舍掩映在綠樹之中,偶爾能聽見一兩聲狗叫。
茶莊的管事早早率領莊子的人在路口迎候,畢恭畢敬地把一行人迎進茶莊。
馬車又走了一盞茶的工夫。
到了一處院落門口,才緩緩地停下來。
庭院門口正中挂着一方四四方方的牌匾,上書“茗月軒”三個大字,黑底白字,很是顯眼。
雖然是在山間,茗月軒建造得卻很氣派,四下裏假山涼亭小橋流水相映成趣,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庭院裏的那兩棵茶樹,枝幹粗茂,綠影婆娑。
衆人在廂房裏歇了歇腳,梳洗了一番,才紛紛到茶亭喝茶。
茶亭裏布置的很是特别。
喝茶的桌幾都是樹樁形狀的,地上鋪着紅毯軟墊。
有仆婦來回穿梭着添水奉茶。
沈青黎學着衆人的坐姿坐下來,像模像樣地品着茶,大概是山間的水好,泡出來的茶清冽甘甜,味道的确不一樣。
悄然看了看慕雲霆那邊,見兄弟幾個臉上都帶着惬意的笑,唯獨慕雲起,還有些郁郁寡歡的樣子。
也是,自己喜歡的人被别人搶了去,任誰也開心不起來。
“五弟,這論茶道,你可是比我們懂行,來嘗嘗看,這壺普洱茶是那個山頭的茶?”慕雲朝提着一壺茶到了他面前。
“西山頭,陽坡面的。”慕雲起端起茶,一飲而盡,賭氣般地把茶碗重重地往案幾上一放,起身揚長而去。
慕雲霆不動聲色地看了慕雲起一眼,沒有吱聲,隻是悶頭喝着碗裏的茶,自從那件事情以後,兄弟倆再也沒說過話。
他也知道,慕雲起是在怨他當初沒有借給他銀子。
“五郎,你去哪裏?”慕長源沉着臉問道,“下午客人們就都來了,你可不要給我鬧出什麽亂子來。”
茶園品茶是件惬意的事情,每年慕長源都會邀請了很多客人來此喝茶,借此來聯絡感情,小聚一下。
這自然比在府裏待客風雅的多。
“父親,兒有些累了,去廂房裏歇息一下總行了吧?”慕雲起朝慕長源長揖一禮,“請父親大人恩準。”
“你個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慕長源扭頭見皇甫氏正面帶笑容地喝着茶,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便輕斥道,“我告訴你,不準你到處亂跑,若是再私自溜下山去,我定不輕饒你。”
“是。”慕雲起又是長揖一禮,揚長而去。
“去看看五少爺怎麽了?”蘇氏眼尖,見慕雲起悶悶不樂地走出去,忙吩咐許嬷嬷。
許嬷嬷應聲而去。
茶過三巡。
衆人才紛紛起身,圍着皇甫氏說了一會兒話,氣氛才一下子随意起來。
皇甫氏喝了一會兒茶,直說自己坐車累了,想回去歇息一下,便喚過慕雲霆,吩咐道:“遠哥兒,你媳婦第一次來莊子,你好好陪着她四處轉轉,不要扔下她,一個人跑得沒影了。”
“是。”慕雲霆答應着,當下走到沈青黎身邊,面無表情地說道,“咱們出去走走吧!”
“嗯。”沈青黎輕聲應道。
屋裏的人自然明白皇甫氏的意思,表情不一地抿嘴笑着,看着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茶亭,才紛紛起身出了茶亭。
夏氏見慕雲霆和沈青黎雙雙走了出去,心生羨慕,用眼角瞥了瞥慕雲澈,見他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裏跟慕雲軒慕雲朝兩兄弟談笑風生地聊天喝茶,絲毫沒有顧及自己,心裏一陣不悅,扭頭對春桃說:“走,咱們去那邊茶園,看看待客的茶葉準備的怎麽樣了!”
“是。”春桃會意。
在茶亭外走了一氣,慕雲霆頓覺無趣,回頭看了看沈青黎,見她興趣滿滿的樣子,便提議道:“沈青黎,這茶園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完,要不,我騎馬帶着你四處看看?”
“好。”沈青黎忙點點頭應道,她還沒騎過馬呢!
“你會騎馬嗎?”他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道。
“不會。”沈青黎搖搖頭。
慕雲霆一時語塞,早知道她不會騎馬,他就不問她了,他還沒有跟别人騎過一匹馬呢!
沈青黎第一次騎在馬上,頓時有些忐忑,動也不敢動一下,生怕掉下去,一想到身後的男人騎術不錯,才稍稍心安了些。
“害怕嗎?”他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忍不住嘴角微翹。
“不害怕。”她信手抓起缰繩,坦然道,“有你在,我怕什麽?”
話音剛落,那馬一個疾馳竄了出去。
“啊!”沈青黎忍不住驚叫了一聲,天哪,太快了吧!
更重要的是腳下的路還是山路,崎岖不平,特别是路邊還是一道幽深的山谷,看上去很是刺激……
“你不是不害怕嗎?”身後慕雲霆打趣地問道。
沈青黎隻覺得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冷厲的山風肆無忌憚地鑽到她脖子裏,她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冷顫,大聲說道:“我不是害怕,就是你騎得有些快,我擔心被颠下去。”
“有我在,你怕什麽!”他伸手緊緊攬過她的腰,也大聲道,“沈青黎,你敢不敢再快一點,體驗一下騎馬的最高境界。”
漸漸習慣了馬的速度,她也伸手抓住缰繩,看着四下裏不斷後移的景色,興奮道:“敢!”
“好,那你坐穩了!”他笑笑,這才像他的女人嘛!
山間小徑上,閃電般的影子一閃而過,轉眼不見了蹤迹。
兩人一路狂奔,竟然跑上了山頂。
山頂有幾棵零星的松樹和一方巨石。
那巨石常年經雨水洗滌,風吹日曬,變得異常光滑,甚至有幾處還有幾個淺淺的水窩。
幾朵紫色的小花在略帶冷意的風裏輕輕搖曳。
他攙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馬。
沈青黎看見那石頭,興奮地奔了上去,張開雙臂,閉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古代的空氣就是清新啊!
見她陶醉其中的樣子,他不可思議地笑笑,在石頭上坐下來,拽了拽她的裙擺,揶揄道:“快坐下吧!山頂上風大,小心風把你吹下去。”
“吹下去就吹下去,反正你也不會在乎。”她随口說道,也不看他,隻是盡情地欣賞着四下裏一覽衆山小的美景,在這裏,看得見對面山頭那個茶亭,甚至能看得見在茶園間采茶的女子無憂無慮的笑臉。
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這樣的笑臉了,她平日裏看到的笑臉大都是若有所思的笑。
“你在試探我嗎?”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裏也頓時有了她所說的那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我試探你幹嘛?本來就是這樣嘛!”她不以爲然地坐下來,抱膝道,“如果我從山上掉下去,你覺得你會傷心嗎?”
她又不是他的心上人!
“你希望我傷心嗎?”他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又道,“要不,你跳下去試試?”
“我沒那麽無聊,你傷心不傷心,于我沒有任何的關系,日子還不是該怎麽過就怎麽過?”沈青黎無所謂地沖他笑笑,坦然道,“我這個人,其實沒有太多的奢求,隻是想過安穩甯靜的日子,别人不來找我的麻煩,我也永遠不會找别人的麻煩。”
“這還是沒有太多的奢求?”他幾乎笑出了聲,擡手指了指對面茶園的女子,一本正經地說道,“要怪,就怪你投錯了胎,若是你像她們一樣,出生在佃戶之家,肯定能過安穩甯靜的日子,有道是,在什麽山上唱什麽歌,你既然處于這樣的身份,就不要想過什麽你想過的日子了。”
“難道你們侯府的人,一定要彼此爲難才能過下去嗎?”她幽幽地說道。
“是你想多了,沒人爲難你,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慕雲霆皺眉道,“晉王的事情是個意外,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
“你不覺得晉王的事情很是蹊跷嗎?”沈青黎說道,“如果府裏沒有内應,他怎麽可能知道府裏的車子會壞在那裏,如果說是巧合,我不相信。”
“那你覺得誰會是内應?”他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我說了你可能不信,所以,還是不要說了,你還是自己琢磨吧!”她總不能直接了當地說她懷疑蘇氏吧?
畢竟,她跟他還沒到無話不說的地步!
“看來,你真是想多了!”慕雲霆起身道,“好了,咱們回去吧!還有,那個童景奕晚上才能來,到時候别忘了我囑咐你的事情!”
“知道了!”沈青黎也跟着起身,就知道,說了他也不信。
茶間小徑上,一個青衣女子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低聲哭泣,纖若削成的雙肩雖然她的抽噎而輕輕抖動着,一雙繡鞋上沾滿了泥巴,顯得狼狽不堪。
腳下的竹籃裏放着一半幹巴巴的饅頭,邊邊角角上有發黴的痕迹。
“你是誰?怎麽會在這裏?”慕長源擡手拂過垂下來的樹枝,有些詫異地看着路邊的女子。
這裏是慕府的茶莊,很少有外人是進來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