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衆目睽睽之下,沈青黎不動聲色地問道。
桃枝說,永定侯世子是京城有名的溫潤君子。
溫潤他妹啊!
“滾出去!”
“給我個理由!”
“滾出去!”
“給我個理由!”
四下裏,靜悄悄地。
隻有兩個人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來。
所有人都險些驚掉了下巴。
世子一向溫潤,在座的所有人從來都不曾見過世子發這樣大的火,而且還是對自己新婚的妻子……
“滾出去!”慕雲霆被這個女人一臉無辜的樣子快氣炸了,他騰地站起來,徑直朝她走去。
難道非要他把她扔出去嗎?
“遠哥兒。”皇甫氏率先反應過來,沉聲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可别犯混。”
不就是梳了個跟婉月一模一樣的發型嘛!
真是個傻媳婦。
殊不知這樣做更讓他想起婉月。
蘇氏和夏氏悄然對視了一眼,一個不動聲色,一個幸災樂禍。
沈青黎靜靜地看着那個朝她走過來的冷若冰霜的男人,這男人明明生就一張俊朗的臉,卻因爲憤怒而顯得格外猙獰,禁不住嘴角微翹,聲音依然清脆從容:“給我個理由。”
若是他不說那個滾字,也許她會立刻轉身走出去,但是她偏偏最不能容忍這個字。
想到前世,因爲一些瑣事跟繼母争辯了幾句,偏愛繼母的父親也這樣吼過她,讓她滾出去……
當時她毫不猶豫地地滾了出去,到死也沒有回過那個家。
這輩子,她所謂的夫君也這樣吼着讓她滾出去,此時,她想知道她到底錯在哪裏,讓這個男人竟然也說了這個字。
他走到她面前,低頭怒視着這個倔強的女人,看着她依然清澈如水的眸子,嗅着她身上清清淺淺的陌生的花香,一字一頓地說道:“沈青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畫虎不成反類犬,所以,我很讨厭你現在的樣子,請你滾出去!”
身邊,立刻傳來一陣哄笑聲。
嗯嗯,的确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婉月有個特殊的嗜好,那就是發型常年不變,連鬓間的钗環珠翠的位置都不會改變,在座的人對她的這個發型都熟悉了。
如今一模一樣的發型,幾乎看不出差别的钗環珠翠出現在了别人的頭上,還真是有些别扭。
沈青黎聽着四下裏低低的議論聲,心裏也明白了幾分,一擡頭,見夫君大人怒氣沖沖的樣子,頓時感到很無語,又是婉月,那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她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世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說着,她停頓了一刻,見對方眼裏掠過一絲疑惑,低下聲音道,“你說話的時候一股韭菜味,還有,我從來都是走着出去,而不是滾着出去。”
說完,扔下一臉震驚的男人,氣定神閑地走了出去。
“少夫人,出什麽事了?”翠枝臉色蒼白地從旁邊走了出來,剛才裏面那麽大的聲音,吓死她了。
“沒事,被狗咬了。”沈青黎自顧自地往前走。
“被狗咬了?”翠枝一下子慌了神,“嚴重不嚴重?奴婢這就請大夫過來。”
這暢風堂還有狗?
“不用了。”沈青黎越走越快。
翠枝一頭霧水地提着裙擺追了上去,被狗咬了還走那麽快。
剛回到清心苑,桃枝便滿臉凝重地迎上來,疑惑地問道:“翠枝,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不是參加家宴嗎?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少夫人說她被狗咬了。”翠枝如實答道。
“你傻啊?少夫人說的是氣話你聽不懂嗎?”桃枝輕斥道,“還不快去打聽一下。”
翠枝撒腿跑了出去。
“世子爺該不會是因爲少夫人去晚了吧?”碧桃見沈青黎回來後,一言不發地坐在梳妝台前拆着頭發,忙上前幫着把她鬓間的钗環珠翠取下來,好言勸道,“再說少夫人也沒去晚呐,畫眉說家宴是酉時末開席,說少夫人酉時中過一點就好,也沒晚啊!”
桃枝也上前小心地問道:“少夫人,該不會是畫眉記錯了時辰或者是她故意的也說不定,不如少夫人把她叫過來問問?”
“我今天真的累了,想睡了,你們下去吧!”沈青黎實在不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再重申一次,她把頭發随意地挽了起來,平靜地脫鞋上了床,拉緊床幔,望着這方朦胧的天地,自嘲地揚了揚嘴角,真是丢人丢大發了,那個男人當真是可惡到家了,虧自己還在盤算着怎麽跟他相處,原來人家壓根沒想過要跟自己相處,直接把她一棍子當衆打死了。
她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千年不遇地碰上這麽個混蛋。
心裏把那個混蛋罵了千百遍才覺得解氣了一些。
直到肚子咕咕地響,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晚飯。
她悻悻地坐起來,拉開床幔,見桃枝和碧桃都滿臉擔心地守在床前,沖兩人笑笑:“我餓了,想吃飯了。”
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奴婢原來擔心少夫人在家宴上吃不飽,就做了些肉丸子和單餅備着,眼下正在竈上熱着,奴婢這就給少夫人端過來。”桃枝忙轉身走了出去,還以爲她要哭上一晚上呢!
看到香味撲鼻的肉丸子和黃燦燦的單餅,沈青黎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随口說道:“有沒有蔥,我想吃根蔥。”
單餅卷蔥是她的最愛。
“少夫人,這麽晚了,您要吃蔥?”桃枝有些遲疑,“萬一,世子再過來……”
您那滿口蔥味是要把人熏跑嗎?
“你覺得那混蛋今晚還能過來?”因爲心裏一直罵着混蛋,所以就直接脫口而出了,後知後覺地發現談話的重點,不以爲然地看着桃枝,“你信不信,就算是他過來,也是來掐死我的。”
桃枝再沒吱聲,隻是默默地回廚房拿了一根蔥。
很快,翠枝便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清心苑跟暢風堂離得不算遠。
“少夫人,世子今天之所以發火,那是因爲您,您今天梳得發式就是婉月小姐平日裏梳的,暢風堂的小丫鬟們說,連頭上佩戴的那些珠翠,也幾乎跟婉月小姐的一模一樣。”說到這裏,翠枝立刻跪在地上,咬牙道,“是奴婢的錯,當時秋雁說要給少夫人梳頭,奴婢想也沒想地答應了,竟然沒細想她是春晖閣那邊調來的,要防備着點,奴婢該死。”
碧桃聞言,立刻冷着臉轉身走了出去。
沈青黎見翠枝滿臉自責的樣子,苦笑道:“快起來,我不怪你,你又沒有見過婉月,怎麽知道她梳的是什麽發型,再說當時秋雁給我梳頭的時候,我不是也沒反對嘛!”
“好你個大膽的秋雁,你說你給我家少夫人梳這樣的頭,到底是何居心?”碧桃憤憤地拽着秋雁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