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自然是繁華的。
四通八達的街道,林林總總的房舍店鋪,熙熙攘攘的人群,如一副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
沈青黎雖然頭一次出侯府,但是此時卻沒有心思欣賞京城的繁華和這異世的喧嚣,心裏隻惦記着能不能買到跟黑風一模一樣的狗。
趕車的馮财看上去憨憨的,不愛說話,卻對京城很熟,很快就七拐八拐地把她們送到了京城最繁華的仁義街。
仁義街類似于後世的商業街。
琳琅滿目的鋪子,看的人眼花缭亂。
偌大的花鳥市場在整條街的盡頭。
市場上鬥鳥的,鬥雞的攤位前都是滿滿的人群,呼叫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兩人在市場轉悠了半天,才總算找到兩隻跟黑風大小顔色差不多的小黑狗。
這兩隻小狗都是通身烏黑油亮,黑葡萄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跟黑風有那麽一點點神似。
沈青黎頓時眼前一亮。
那賣狗的大漢,臉黑黑的,長得五大三粗的,穿一身粗葛布衣衫立在那裏,像一面結實的牆,要價也毫不含糊,開口就是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搶錢呐!”碧桃驚訝道。她雖然也不了解京城的物價,但是她知道十兩銀子在靖州的話,能買一匹上好的馬。
“姑娘,我這狗可是名副其實的獵狼犬,要不是我現在急等着用錢,還不舍得賣呢!别看它現在這麽小,長大以後,對付一條狼,那可是綽綽有餘。”黑臉大漢拍着胸脯保證道,“至于那些兔子了,野豬什麽的,更不在話下,你想想,那些東西值多少銀子?要你十兩銀子不貴了。”
“這位大哥,你這十兩銀子的價錢,是保證它長大以後能打過一條狼是吧?可是我們現在買的是它現在,現在怕是追個兔子也難,所以,怎麽能值十兩銀子?”沈青黎雖然對這裏的物價還沒有個具體的認知,但是憑感覺,十兩銀子絕對是大價錢了,想了想,又拿出在前世砍價的規律,說道,“便宜一點,五兩銀子成交。”
昨晚她翻了翻原主放在梳妝台抽屜裏的錢袋,天可憐見,隻有二十多兩銀子。
問了問桃枝,桃枝說春桃一直管着她的賬目,到底有多少私房錢,她也不清楚。
好吧,大戶人家裏也有窮人,比如她。
眼下買隻狗就要花掉她一半的積蓄,心裏自然舍不得。
“五兩銀子?”那大漢愣了一下,撓撓頭,笑道,“小娘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本地人殺價沒這麽厲害的。
“呵呵,果然是個會砍價的。”身後傳來幾聲鼓掌聲,随即,一個暗影從身後投了過來。
月白色長衫的年輕男子笑盈盈地走過來,身材挺拔清秀,臉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舉止投足無一不透露出濃濃的書卷氣。
年輕男子也不看沈青黎,隻是用手裏的扇子點了一下那大漢的胳膊,輕笑道:“美人開口還價,豈有不應的道理?五兩銀子,賣給她吧!你又賠不了!”
“原來是夏公子大駕光臨,失敬失敬。”那大漢忙畢恭畢敬地起身相迎,又朝沈青黎點頭笑道,“這位小娘子看好哪一隻,盡管挑,五兩銀子賣給你了。”
就這樣成了?
“多謝。”局勢扭轉得太快,沈青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付了銀子,沖那年輕男子略一屈膝,算是打了招呼。
碧桃抱了狗。
在那道不冷不熱的目光注視下,兩人暈暈乎乎地上了馬車。
“夏公子認識這兩個小娘子?”黑臉大漢有些疑惑。
“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夏雲初展顔一笑依然拿扇子點了一下那大漢的肩頭,清聲道,“剩下這隻小黑狗,我要了。”
馮财把她們送回侯府的時候。
已經是晌午了。
兩人下了馬車,道了謝,又特意多塞了點銀子,說日後若是用馬車還找他。
馮财當下拍着胸脯保證,日後若是用馬車,盡管讓馬貴來找他,保證随叫随到。
倒是主仆兩人犯了愁。
不知什麽時候,後門已經關了。
又不能從大門那邊進。
怎麽辦?
總不能一直站在這裏等吧?想了想,沈青黎提議道:“不如,咱們繞到清心苑後面,然後從那裏敲門進去。”
那邊牆上有個小角門跟清心苑正院相通。
兩人繞到清心苑後院的牆外,卻發現小角門竟然也關着。
“碧桃,你會爬牆嗎?”沈青黎從容地彎腰把衣擺系了起來。
以前的時候,因爲磨磨蹭蹭地不願意回家,所以一到天黑,繼母就果斷關門,任憑她怎麽喊也會裝作沒聽見,所以她對爬牆什麽的,她并不陌生。
“爬牆?”碧桃瞬間驚呆了。
她看到的,聽到的,一定是幻覺。
一向養在深閨裏的少夫人竟然想要爬牆?
清心苑。
書房二樓。
風塵仆仆的慕雲霆有些疲憊地坐在藤椅上,眯眼打量這四下裏熟悉的一切,長長地舒了口氣,隻是他胳膊上纏着厚厚的紗布,甚至已經滲出了些許的血迹,顯然是受傷了。
扭頭見一個紫色的身影端着籮筐急急地從裏屋走出來,見她臉上帶着焦慮之色,慕雲霆淡淡一笑:“翠姑不要擔心,一點小傷而已。”
翠姑是慕雲霆生母吳氏帶過來的陪嫁丫頭,原名江小翠,府裏人都稱她爲翠姑。
江家世代行醫,以前在京城小有名氣,後來到了江小翠的父親因爲牽扯到了宮裏的一樁命案被處死,府裏的人自然也受到了牽連,大都被流放充軍。
當時江小翠還隻有六歲,便被貶爲官奴,後幾經輾轉,才到了吳府做了吳氏的貼身丫鬟。
直到她十七歲那年,吳氏嫁到侯府,她作爲陪嫁丫頭也跟着進了侯府,吳氏臨終前把兩個孩子托付給了她,本意是想讓慕長源将她收了房,而慕長源也有此意,但是她死活不肯。
在吳氏死後,她就自梳以示此生永不嫁人,并且自願留在侯府照顧吳氏留下的孩子,視慕瑜和慕雲霆兩姐弟爲己出,尤其是對慕雲霆更是關懷備至。
慕雲霆對她自然很是敬重。
對自己的傷,慕雲霆解釋說是在幽州那邊騎馬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胳膊,所以不得已才回府養傷。
“小傷?胳膊都斷了還小傷?”翠姑有些責怪地蹲下身來,輕輕地把胳膊上滲出血的紗布解下來,上了藥,重新纏上幹淨的紗布,埋怨道,“世子這次真是輕率了,事先也不說聲,府裏也好請大夫來候着,若是日後留下病根,可如何是好。”說着,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立在慕雲霆身邊的年輕小厮慕安。
慕安撓撓頭,讪讪地笑笑,腹诽道,是世子不讓說,他怎麽敢自作主張……
“有翠姑在,哪裏還用請大夫。”慕雲霆笑笑,翠姑平日裏鑽研醫書,鼓搗藥材,她的醫術并不比京城哪一個大夫差。
翠姑觸到他的傷口,愣了一下,繼而又從容地替他包紮完畢,輕歎一聲:“奴婢下去重新配些藥。”
“有勞翠姑。”慕雲霆挑挑眉,不以爲然地伸展了下胳膊,起身踱到窗前,随意地看着窗外。
走了一個多月,滿眼的翠色已經漸漸染了些許蒼涼的顔色,尤其是那棵淺粉的合,歡樹,樹下已經落了一地粉紅。
“世子,該去太夫人和夫人那邊請安了。”慕安提醒道,
“嗯,走吧!”慕雲霆應着,剛想轉身,卻看見視野的盡頭,清心苑後宅那邊的牆頭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動。
難道有人在爬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