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
沈青黎便早早起床梳洗。
雖然家宴不用自己操心,又是安排在晚上,但是白天這邊得時時刻刻準備着迎接男主人回來。
“少夫人,今天穿哪件衣裳?”桃枝從衣櫃裏捧出幾身花花綠綠的衣裳,問道。
“就這身吧!”随手指了指那身水紅色的衣裙。
“可是這身衣裳,您前幾天剛剛穿過。”桃枝遲疑了一下,又道,“少夫人,今天世子回來,又有家宴,還是再挑身别的衣裳吧?”
說着,又拿起一身紅色織錦拖地長裙,裙擺還繡着大朵的牡丹花,很是精巧大氣,問道:“少夫人,這身衣裳是夫人昨天讓人剛剛送過來的,您不如就穿這一身吧?”
“隻是個家宴,不用穿這麽隆重,再說,我穿家常的衣裳會比較自在。”沈青黎瞥了一眼那長裙,裙擺那麽長,她穿上這衣裳,是去給人家拖地嗎?
窗外,依稀有哭聲傳來。
“少夫人,畫眉說黑風不見了,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吓得正在哭呢!”碧桃掀簾走進來說道。
“讓她進來說。”沈青黎皺皺眉。
不知道的還以爲她大清早的虐待丫鬟呢!
門簾晃了晃,兩個身影魚貫而入。
“二少夫人。”畫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見沈青黎,忙上前屈膝抽泣道,“奴婢第一次照看黑風,很是小心,夜裏起來幾次看,都好好的,可是剛才奴婢隻是吃飯的工夫,就發現黑風不見了。”
“是呀二少夫人,奴婢吃飯前還特意去看了看黑風,誰知道我們吃完飯再去的時候,它就不見了。”秋雁也在一邊急聲附和道,“适才,我們把整個清心苑都找遍了,也沒見黑風。”
“你們有沒有去書房看看,說不定跑回書房去了。”沈青黎見那個叫畫眉的哭得稀裏嘩啦的,也不好說什麽。
“奴婢剛才去找過了,黑風沒有去書房,當時大門虛掩着,大概是龔四叔一早出去接世子的時侯,門沒有關緊,讓它跑了出去。”畫眉低泣道。
黑風是世子心愛之物,若是弄丢了,說不定世子會殺了她的。
“桃枝,你們幾個分頭在院子裏好好找找,屋裏也不要放過。”沈青黎皺皺眉,又看了看畫眉和秋雁,“你們到清心苑外面找,看黑風是不是迷路了。”
這闖禍狗,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丢……
一行人領命而去。
碧水湖畔,綠蔭叢裏。
一個紫衣仆婦表情肅重地聽完畫眉的低泣,唇角微扯,冷聲道:“此事定是有人陷害于你,你不要怕,若是世子追究起來,阿娘定會在太夫人面前護你周全。”
“若說陷害,除了二少夫人身邊的那幾個陪嫁丫頭,還能有誰?她們分明是看我和秋雁不順眼,故意栽贓陷害我們。”畫眉恨恨地說道,“那幾個陪嫁丫頭甚是嚣張,絲毫不把咱們侯府的人放在眼裏。”
“陪嫁丫頭?”紫衣仆婦冷笑道,“畫眉,枉你自幼跟着阿娘在這府裏混,你想想,二少夫人的那幾個陪嫁怎麽可能拿世子的狗來陷害你?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這麽沒腦子?”
“難道阿娘是說秋雁姐姐?”畫眉疑惑道。
“除了她還有誰?敢給我們下絆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重。”紫衣仆婦冷哼一聲,望了望碧水湖邊搖曳的花花草草,又理了理鬓間散落下來的一縷頭發,面無表情地說道,“阿娘這輩子心高氣傲,凡事都不肯落人身後,不想這輩子卻嫁了你爹這麽個不中用的管事,終身奴籍不說,連生的孩子都是奴籍,所以阿娘希望你不要再步阿娘的後塵,眼下,大少夫人無子,二少夫人怕是也得不到世子的寵愛,想來一時半會也懷不上孩子,所以,你若是這時能懷上慕家的孩子,太夫人一定會給你個姨娘的名分,雖說是個妾侍,但是總比配個管事小厮什麽的強。”
“可是阿娘,大少夫人那裏,我怕是回不去了。”畫眉皺眉道,“就算是大少爺有心到清心苑裏來,我們也不可能獨處……”她心裏自然是不願意配個管事小厮的。
“傻孩子,咱們做下人的,難道還有挑主子的權利?隻要是慕家的孩子,在太夫人眼裏都是一樣的。”紫衣仆婦意味深長地看着畫眉,低聲道,“你眼下在世子書房伺候,府裏的郎君們又都是愛看書的,如果你入了世子的眼,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若是不能,其他人也未嘗不可。”
畫眉眼前一亮,繼而又低眉道:“可是現在黑風的事情怎麽辦?如果世子追究起來,女兒可就慘了。”
“你怕什麽?黑風又不是你弄丢的,是秋雁那個丫頭起了歪心思,阿娘豈能放過她,再說,黑風是在清心苑丢的,二少夫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觀,到時候見機行事就好。”
畫眉這才轉憂爲喜。
母女倆又嘀咕了片刻,才一前一後出了樹蔭。
“少夫人,奴婢已經找到黑風了。”碧桃神色凝重地走到沈青黎身邊,在她耳邊低語道,“隻是,隻是它已經死了……”
“什麽?死了?”沈青黎驚訝地看着碧桃,“它現在在哪裏?”
“少夫人随我到這邊來。”碧桃歎了一聲。
清心苑後宅跟正院相距有些遠,隔着座花園不說,還被一條彎彎曲曲的牆隔成了兩個院子,牆上隻留了個小角門,方便進出。
要不是碧桃無意站在假山上的涼亭裏四下看,根本就發現不了蜷縮在水溝裏的黑風,它似乎是被人刻意放在那裏的,身上還蓋了根樹枝。
“沒錯,就是黑風。”沈青黎蹲下身來,拿開樹枝,伸手摸了摸那具還帶點溫熱的小小身軀,脖子上那圈紅絲帶也無力地垂在頸前,眼睛半閉着,嘴角還有一絲血迹。
是誰這麽狠心,對一隻無辜的狗下手?
“少夫人,咱們該怎麽辦?”碧桃聲音有些顫顫。
出了這樣的事情,清心苑所有的人可是都難逃其咎。
沈青黎擡頭看看天色,想了想,正色道:“此事不要聲張,咱們這就出去一趟,看能不能買隻這樣的狗回來。”
“出去買狗?”碧桃有些驚訝,“這麽短的時間,去哪裏找一模一樣的狗回來?”
“适才畫眉和秋雁出去找黑風,恐怕現在整個侯府想必都知道清心苑沒了狗,若是此時傳出黑風已經死了的消息,夫人豈不是又要興師動衆地審查一番。”沈青黎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輕歎道,“這事先瞞下來,不要驚動府裏的人,等過兩天,我再找機會跟世子說。”
上次龔四說黑風也就兩個月大,也就是說世子走的時候,它應該剛出生不久,如今世子回來,也未必能認出這狗是不是原來那個。
她自知沒有偵查破案的能力,那麽這麽棘手的事情還是交給有能力的人去辦吧!
碧桃也覺得此事可行,便拿銀子打點通了守在後門房的兩兄弟馬福馬貴,說她和一個姐妹有急事要出去買點東西,要用一下門房上的馬車。
兄弟倆得了銀子,眉眼間滿是笑意,當下商量了一番,客客氣氣地告訴她,說今日進出的人比較多,府裏的馬車沒有令牌不敢随意出去,但是他們可以找個比較穩妥的兄弟送她們去。
很快,一個叫馮财的年輕人便趕着馬車來到了侯府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