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有國公府在背後支持你,你還怕什麽?”夏氏目光一沉,咬牙道,“若是月娘嫁給二郎,倒也罷了,你們橫豎都是國公府的女婿,我爹自然也不能說什麽,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要想得到國公府的助力,你就必須成爲世子,隻有成爲世子,以後襲爵把控住屬于永定侯府的權力,你在人前才有說話的資格,再說了,這個位子憑什麽不能屬于咱們的?”
“永定侯府世子早已冊封,那就是我二弟慕雲霆,闆上釘釘子的事情,絕無扭轉的可能,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難道我身爲長兄還要跟自己的弟弟争奪世子之位不成?”慕雲澈滿眼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屋子。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這樣毫無忌憚的嚷嚷,難道是擔心府裏的人不知道嗎?
婦人之見!
國公府的嫡長女夏婉冰兩年前嫁給太子,成了無比風光的太子妃,現在國公府又暗中支持他來争奪世子之位,很明顯是太子的授意。
太子是皇上的嫡長子,雖然一出生便被立爲儲君,但他天資平平,無論文采武略都遠遠比不上比他小好幾歲的四皇子和八皇子,偏偏這兩個人又不是個低調的,常常讓太子難堪。
所以,他不得不依靠母族和妻族的助力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這樣的事情若是做的天下人皆知,那就是一個字:蠢!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找了個這麽個不知上進的男人。”夏氏望着那個漸漸遠去的身影,憤然道。
有樹葉悠然落下。
天邊,一排秋雁越飛越遠,最終消失在視線裏。
迎着清澈的天光,慕雲澈臉上立刻挂上了從容的笑意,穿過落英紛紛的小徑,腳步輕松地朝書房走去。
春晖閣的書房設在離正屋不遠處的竹林裏,極爲僻靜。
清掃落葉的幾個小丫鬟紛紛退到一邊,低首垂眸。
有膽大的丫頭悄悄擡頭看過來,觸到那張清風明月般的臉,騰地紅了臉,待那令人窒息的男子氣息消散後,手上才有了知覺。
她望着那個清秀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處,眸光轉了轉,悄然提着裙擺跟了過去。
全然不知,不遠處的湖堤上,兩個身影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二姐,你看這個畫眉越來越不安分了,仗着老子娘在祖母身邊當差,竟然敢起這樣的心思,我看遲早得鬧出亂子來,若是讓大嫂知道了,不弄死她才怪呢!”其中一個綠衣女子娥眉微蹙,憤然道。
“三妹,咱們雖然是記在夫人名下撫養,形同嫡女,但跟大哥終究不是一母同胞,大哥院子裏的事情,咱們少管。”被換做二姐的粉衣女子瞥了一眼那個已經跟着沒入竹林的淺藍色身影,沉聲道,“快走吧!去看姨娘才是正事。”
兩人一路沉默。
走到宅院深處,輕輕地叩響了斑駁不堪的木門。
片刻,裏面傳來仆婦驚喜的聲音:“二娘,三娘,你們來了,姨娘正念叨着你們呢!”
兩人閃身而入。
暮色四合。
廂房裏亮起了燭光。
眉姨娘還不到四十歲,樣貌甚是清秀,不住地打量着面前這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兒,眸底含笑:“你們父親雖然不常來,但是心裏卻是記挂姨娘的,平日裏的吃穿用度不曾短缺,你們不用擔心。”
“隻要姨娘過得好,我們就放心了!”慕瑤握過她微涼的指尖,柔聲道,“夫人待我們一如既往地好,姨娘安心。”
“那就好。”眉氏微微低首,又看了看坐在對面沉默不語的女子,遲疑了一下,又問道:“聽說前些日子三娘騎馬的時候,扭傷了腳,現在好些了嗎?”
“不勞姨娘挂念,母親請了大夫,好多了!”慕琳不看她,扭頭望着灰蒙蒙的窗外,冷聲道。
要不是二姐慕瑤非要她來,她才不來呢!
省得讓人不知道她們姐妹是姨娘養的!
“三妹,你給我住口,”慕瑤輕斥道,“自從姨娘知道你摔傷了腳,急得寝食不甯,執意要我把你帶過來,親眼看着才安心,你怎麽這麽不懂事。”
“二娘,不要怪三娘,都是姨娘的錯,姨娘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眉氏低眉順目地低下頭。
“哼,假惺惺,當初若不是你爲了争寵,喪心病狂地給母親下毒,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慕琳騰地站起來,摔門而去。
“三娘,我……”眉氏頓時紅了眼圈。
當年因爲親手端了一碗藥給蘇氏,導緻蘇氏小産,太夫人一怒之下,将她禁足于這個冷宅裏,已經整整十年了……
她心裏深深地歎了一聲。
“三妹就那個脾氣,姨娘别往心裏去。”慕瑤見眉氏眼底有了淚,忙岔開話題,低聲道,“姨娘,今天夫人因爲楊嬷嬷沖撞了二嫂,不僅訓斥了大嫂,而且還杖責了楊嬷嬷和柳煙,可見夫人還是公允的,若是父親來此,提起此事,姨娘聽着就好,切不可說别的。”
“多謝二娘提醒。”眉氏滿目肅然,絞着衣角緩緩道,“姨娘對這府裏的事情早就心如死水,眼下唯一的牽挂是你跟三娘能找個好郎君,安度一生。”
要不是爲了兩個女兒,她又何止于在這仿若深寺的冷宅裏一年一年地熬着……
蘇氏是個處事公允的?
她嘴角揚起一絲冷諷的笑意,一個連自己未出生的孩子都能舍上的女人的心能有多麽的公允……
是夜。
清心苑燭光搖曳,疏影浮動。
不時有笑聲傳來。
案幾上的大白瓷碗裏盛着滿滿一碗葡萄大小的肉丸子,那些丸子光滑圓潤,大小适中,清湯裏配着幾片碧綠的油菜,褐色的香菇起起伏伏地漂在裏面,散着誘人香味。
邊上,放着幾碟碧綠的小菜,不多,但很精緻。
“其實我今天偷懶了,這道菜也不是什麽難做的,适才你們都看見了,做法很簡單,隻是在剁碎的肉裏加上豆腐跟香菇而已,以後若是想吃,自己做就好。”
沈青黎端坐在錦榻上,看着圍在自己身邊與有榮焉的三個女子,淺淺一笑:“京城這邊的口味跟咱們那裏不一樣,他們這邊喜歡酸甜一些的,而咱們那邊則喜歡偏鹹的,所以,這丸子的味道是按咱們靖州的口味做的。”
“少夫人說了,日後你們誰嫁了京城這邊的,就少放鹽,多放點糖,才能對準夫君的口味。”翠枝眉開眼笑地給每個人盛了一碗肉丸子,笑道,“今晚大家得多吃點,等世子爺回來,咱們就沒有這個口福,少夫人以後得給世子爺做飯了,哪能顧上教咱們。”
沈青黎聞言,隻是尴尬地笑。
給那個人做飯?
從來沒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