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苑離怡卿園不算遠,穿過一片花園就到了,兩人分花拂柳地走在彎彎曲曲地鵝卵石小徑上,芬芳滿目,花香撲鼻。
“話雖如此,隻是這樣一來,我跟大嫂也算是撕破臉了。”沈青黎娥眉微蹙,表面上看,蘇氏處事公正,甚至不惜跟夏氏翻臉,可是也給自己斷了後路,跟夏氏的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
“可是少夫人,若是夫人不處置楊嬷嬷,就不能給少夫人樹威,加上夫人又是繼母,也是會落下閑話的。”碧桃擡腳把一顆小石子踢了出去,那小石子滾到路邊的草叢裏,不見了蹤迹。
“也是。”沈青黎點點頭,輕歎道,“反正因爲那個婉月,我們原本就不可能和平共處,此次的矛盾也算積怨。”
也就是說,不管誰嫁給世子,都将會是大少夫人夏氏的眼中釘,肉中刺。
她隻是躺着中槍而已。
“這高門大戶裏當真是危機重重,少夫人放心,從此以後,您走到哪裏,碧桃就跟到哪裏,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到少夫人。”碧桃環視了一眼四下裏的綠樹紅花,滿眼警惕。
“傻丫頭,女人之間的争鬥哪會是動刀舞棒的,多半用的都是心計。”小說裏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那少夫人怕嗎?”
“當然怕了,但是怕也沒用啊,日子還得一天一天的過吧!”
前世,她也是出身富商之家,因爲利益糾紛被繼母算計,處處挑唆她跟父親的關系,最終被不明真相的父親趕出家門,由于她性格倔強,急于證明自己,沒日沒夜的工作,已緻過勞猝死。
現在想想,那時自己真是可悲。
殊不知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給别人看的。
幸福說到底隻是一種心态,無關其他。
重活一世,她算是想開了。
人活一世,吃好喝好,不委屈了自己才是正理。
成天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累不累啊!
“少夫人……”碧桃突然紅了眼圈。
“好了,咱們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了!”沈青黎展顔一笑,拉過她的手,正色道,“走,咱們回清心苑,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哇,今天有口福了。”碧桃頓時破涕爲笑。
眼前的少夫人出身世家望族,不僅四藝皆通,而且廚藝也十分了得,是真真正正的大家閨秀。
當然,這些拿手的本領,平日裏是不會輕易展示的。所以,隻能說今天有口福了。
“少夫人,不知道您想做什麽好吃的。”碧桃颠颠地跟在後面問道。
“那得看廚房裏有新鮮的食材了。”沈青黎的家鄉靖州跟京城的口味不一樣。
蘇氏便讓清心苑開了小廚房單做。
這個婆婆還是挺細心的。
“早上我看見有新鮮的香菇豆腐和裏脊。”
“好吧!咱們就拿這些做。”
……
春晖閣。
夏氏坐在錦榻上輕輕抽泣。
聽見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哭聲尤甚,但又似乎在極力壓抑住,雙肩反而抖動得更加明顯,衣角上大朵的牡丹花,花枝亂顫。
“淑娘,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身着寶藍色長袍的男子掀簾走了進來,劍眉微蹙,一回來就看見院子裏的仆婦丫鬟進進出出,神色不安的樣子。
心裏一陣煩亂。
“大郎。”夏氏忙拿錦帕拭了拭眼角,泣道,“自從那個沈氏進了門,母親的心明顯就偏了,前幾日,她病着,母親噓寒問暖,府裏什麽金貴的東西,也都先随着清心苑那邊,這些倒也沒什麽,隻是今天因爲清心苑的幾朵茉莉花,芝麻般的一點小事,母親竟然杖責了楊嬷嬷和柳煙,每人打了十個闆子,都說打狗還得看主人,母親下手這樣重,豈不是明擺着看我不順眼?”
尤其是當着沈氏的面,拿茶碗砸她,讓她以後怎麽在這個妯娌面前擡頭?
自從嫁到侯府,婆婆還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呢!
絞着帕子,越想越窩火。
“淑娘,母親是當家主母,處事總得以公正服人心,咱們是她嫡親的兒子媳婦,總得帶頭做個表率,手下人犯了錯,當罰則罰,你做媳婦的,得理解母親。”慕雲澈心裏一陣不悅,卻依然語重心長地勸道,“母親心裏是心疼咱們的。”
不管母親做得對不對,作爲兒子,也沒有在媳婦面前一起數落母親的道理。
“哼!心裏心疼有什麽用啊?”夏氏冷笑道,“這人心隔着肚皮,誰看得見?你又不是世子,官職也沒有二郎高,将來還得出府自己過,就憑你一個國子監司業能養活了這一家子?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地處流,就算是嫡親的母親也未必會把你放在眼裏。”
“夠了,我不是世子又怎麽樣?不是世子在這個家裏就沒地位了嗎?五郎六郎他們都不是世子,還不照樣活得好好的?”慕雲澈低吼道,“倒是你,成天拿世子的身份說事,我看是你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慕雲澈作爲永定侯府的長子,卻不能襲爵的事實,一直以來是他紮在心裏的刺,時不時地會讓他隐隐作痛一番。
不過,此事卻無可奈何。
當年慕雲霆被冊封爲世子的時候,蘇氏還沒有被扶正,也就是說他隻是個庶子。
而庶子無論是否年長,都是不能襲爵的。
如今,蘇氏雖然被扶正,他的身份也随之有了變化,但是二郎世子的身份,卻是不能改變的。
雖然府裏的人都沒有流露出什麽,但是每每有人提起此事,他都會感到無比的尴尬。
也曾經努力過,奮進過,可是卻始終走不出世子弟弟的光環。
世子慕雲霆十五歲的時候,幽州叛亂,他便跟随父親前往幽州平叛,一去就是五年,因爲他屢屢立下戰功,深得朝廷賞識,榮耀歸來後,便被任命爲兵部郎中,官居五品。
而他隻不過得了個國子監司業的蔭職。
就連這個媳婦也是自小就定下的,他的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夏氏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繼續冷諷道:“大郎,你是兄長,比二郎還年長一歲,怎麽能跟五郎六郎比,虧你說得出口,你再不爲自己争取一下,你這輩子就等着讓人這樣欺負吧!”
她娘說得對,男人得時常敲打才能上進。
要不然,隻能在原地踏步。
“争取?怎麽争取?”慕雲澈望了望窗外,不時有身影走過,便走到她面前,沉聲道,“我告訴你,有些話你最好爛在肚子裏,若是讓人看出了端倪,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