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軍看着眼前高聳入雲的雪山,這就是被草原人民稱爲“天神之山”的泥多山。也是草原王庭最大的屏障,王庭依山而建,隻要突破了這裏,草原的王庭就如同被扒光了衣服的女人,任赫連軍爲所欲爲!
可是,若泥多山如此輕輕松松地就能渡過,地方又怎麽可能将重要的王庭建在這裏?自古以來,各代王朝,對番邦征伐不斷,其中更有幾代霸主,兵鋒直指王庭,可惜,終究還是沒能攻破這道堅不可摧的城市。至于跨越泥多山,則更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都說四川蜀道難于上青天,故此,自古以來,霸主多從天府之國白手起家。可是,赫連軍看到了泥多山後,才明白,号稱“不可攀登”的蜀道,在泥多山的面前,簡直好像一望無際的坦途。
赫連軍這一次是真的沒有信心了,前面的沙漠和草地,雖然他知道會損失一批人馬,但不過是損失多少的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腳步會被區區一片沙漠草地阻擋。可是到了這裏,赫連軍忽然明白,自己很有可能停下了,甚至,極有可能被埋葬在泥多山中。
“我們隻能分兵了。”赫連軍一邊将厚厚的毛皮穿在身上,一邊說道。他的武功不弱,寒暑不侵是沒有問題的,可是泥多山的溫度,早就不是内功可以抵抗的了。山腳下還算是十分平和,但赫連軍知道,一旦進入半山腰,溫度就會驟然下降,就算是片刻之内把人凍死也毫不稀奇。
之所以選擇分兵,是因爲羅刹軍除了人之外,還有不少的戰馬。在泥多山中,有兩條道路,一條可以抄小路避過山峰,但是危險崎岖,另一條卻要從山頂翻過,但卻要忍受不可抗拒的嚴寒。這兩條道路,幾乎都是必死之路,是草原之神賜予草原真正的天塹!
衆人早就從北堂赤薇口中得知了泥多山的嚴峻幻境,最保暖的羊皮狐裘紛紛穿在身上,這一刻,多穿一件衣服,就相當于多保住了一條性命。
“我們走吧。”赫連軍緊了緊身上的衣衫。
“等一下,”三小姐忽然叫道,“我要和你一起走。”
“不行,”赫連軍斷然拒絕,“你必須跟老胡一起行動!”赫連軍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語氣。
三小姐聞言一滞,大概是心中有愧,赫連軍這一路之上對她幾乎有求必應,可是這一次,居然用毫不留情的語氣拒絕了她。三小姐終于明白,赫連軍對這一次的行程居然沒有絲毫的把握。
無需多言,三小姐深深地看了赫連軍一眼,赫連軍明白她眼中的意味,希望,到達另一邊的山腳下的時候,他們兩人,都能活着回來!
兩隻隊伍默默地行動,分别朝着兩個方向走去,期間,再也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胡二虎和三小姐帶着幾乎所有的羅刹軍行走在山路上,剛一進山,他們就發現,似乎是這裏獨特的地理環境影響,山上的風要比山下猛烈好多。而接下來的行程,更是讓他們明白了,赫連軍爲什麽會對這座泥多山失去信心。
每走一步,他們幾乎都要經曆一個溫度,剛進山的時候,身穿厚裘的他們還有一些悶熱,甚至額頭間還有汗水流下,可走了不到半天,他們就發現,自己或許應該多穿一些衣服的。
現在的溫度已經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他們裸露在外的臉龐,幾乎已經被凍僵,風雪打在臉上,帶來一陣陣的刺痛。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頭行走,更多的人,則是幹脆找了一塊富裕的毛皮,将臉龐狠狠裹住,隻露出兩隻眼睛在外。縱然是這樣,他們邁出去的腳步也顯得綿軟無力,手腳都凍得顫栗起來。
這支隊伍,唯一能抵抗嚴寒的,就隻有胡二虎和三小姐兩人了,縱然是他們兩人,也将手腳縮到了衣袖中,尋求稍微的溫暖。
“都停一下。”胡二虎忽然大喊了一聲,他看到,前面一望無際的雪原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極不和諧的小黑點。
“那是……”胡二虎和三小姐迅速趕去,卻發現那個黑點是一面大旗,大旗之上,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騰空欲飛。
這樣的一面旗幟,插在雪原上,絕對不到半天就會被飓風卷走。而這面旗幟之所以能一直豎立于此的原因,就是因爲在它的下面,有着一具被凍僵的屍體。屍體即使已經死亡,可依舊緊緊抱着這面大旗,将旗幟和地面連在一起,這才避免了它被風吹走的命運。
他們都知道這幅旗幟的意思,在無盡的雪原當中,人類的方向感會降到最低。因此,這些前輩們留下的旗幟,就成爲了他們除了地圖之外,唯一依仗的東西。而這裏每一面旗幟,都代表着一個生命的逝去。
這些人,知道自己已經走不出雪原,也沒有力氣再回去。就用自己的生命,支撐起了後人前進的方向!
凡是看到這面旗幟的人,心中似乎都爆發出了一團可以驅逐寒氣的火焰。在這一刻,他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允許自己的失敗。已經有無數人爲了他們的成功付出了生命,他們若是不能翻過這座雪山,怎麽對得起一路之上無數埋骨他鄉的亡靈?
“他是‘百雄’上的強者,排名第三十六位,李四六,他的特點,一隻手天生六指,一隻手被人砍去大拇指,我不會認錯的。”胡二虎喘着粗氣,“早就聽說,公子曾拜托他來察看泥多山的狀況,卻沒有想到,雪山之上,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他的屍體。他是自願在這裏凍成旗幟的,否則以他的武功,安全下山不難。”
“都給我聽着,你們這群混賬,如果讓我再聽到有誰喊冷的話,我第一個撕了他的嘴!既然你們怕冷,那就給我滾回去,不過,離開之前,把你們的衣服留下!”胡二虎大聲吼着,随後朝着旗幟下被凍僵的屍體鞠了一躬,快步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面。
接下來的羅刹軍,凡是路過這面旗幟的人,都低頭朝着屍體微微躬身。三小姐發現,在這一刻,他們的氣勢全都變了,或許正如胡二虎所說的,他們,已經找不到半個理由渡不過這個雪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