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至從大公子那裏回到自己的房間,卻早有一個人坐在那裏等他了。很是有趣,這個人的裝扮,于他剛才一般無二,同樣是一身青衣,下人裝扮,用頭罩将自己的面龐擋得嚴嚴實實的。
見陳叔至回來,那人便摘下了頭套,赫然便是洛陽城的二公子王星!
陳叔至笑道:“你們兄弟二人還真是有趣,大哥剛剛把我請過去,二弟又過來找我了。”
“大哥剛剛找過你?”王星驚道,“他和你說了什麽?”
“你說呢?”陳叔至反問道,“你來找我是爲了什麽?他自然也是相同的目的。你們都在互相克制,也在尋找着對方的底線。我是不知道這次的刺殺究竟是何人主使,可是,你們心中卻都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王星默然,的确,大公子他不知道,但王星的心中已經笃定,這件事就是大公子做的。至于其餘的人,他卻是沒有考慮,三小姐不可能;陳叔至,他倒是有一定的嫌疑,可是打死王星也不相信,獨身一人前來的陳叔至能夠有能力掀起這麽大的風浪。隻有王星知道洛陽的守衛有多麽嚴密,尋常人等,沒有内線的幫助,根本無法潛入。
陳叔至當然知道王星對自身軍隊的自信,這是一個爲将者最起碼的要求。如果一個将領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軍隊,那讓别人如何信任你?讓手下的軍士如何将性命交托于你?可惜,王星不知道,朝廷手中有一個名爲“日蝕”的力量存在。“日蝕”是一個龐大的阻止,可不光有着黃泉客幾個人,裏面集暗殺、僞裝、潛伏于一身,這一次,“日蝕”爲了潛入洛陽,也是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從陳叔至到達洛陽的那一天,就開始行動了。
陳叔至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初步的目的達成了。“二公子,我也不怕告訴你,剛才大公子給我開出的條件十分誘人。如果你不能開出比他更誘人的條件,那我隻能抱歉了。”
“哼,你就不怕我殺你了?”二公子的眼中果真透露出了磅礴的殺意。
然而,陳叔至面對這股殺氣,卻顯得雲淡風輕。這種場面,他在戰場上見得太多了,而且,真正的戰場上凝結而成的殺氣,要比二公子一個人濃厚出數十倍。“啊……”陳叔至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二公子,你真的不如大公子聰明,你自己最清楚,你不敢殺我,絕對不敢!除非你想讓整個洛陽給你陪葬,你應該明白,朝廷正缺一個理由對洛陽動兵,我一旦身死,單單是保護不利的罪名,就足夠了。”
二公子的殺氣頓時收斂了回去,陳叔至說的一點也不錯,他還真的不敢對欽差動手。除非他想讓洛陽遭受戰火,或者願意将整個王家徹底獻給朝廷。
“我的哥哥給了你什麽好處?”王星又問道。
“哈哈哈,”陳叔至大笑出來,“二公子,我現在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商人,你認爲商人會把自己的底牌告訴買家嗎?你還是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知道,你比大公子有誠意得多,可是,在這件事上,他比起你來,更有魄力。對了,我讓你幫我調查的東西,好了嗎?”
“哼,”王星将一卷紙張摔在了桌面上,“給你,我實在不明白,你爲什麽對李億玄這麽感興趣,資料我已經看過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我還派專人前往大漠一趟,當初卻是有一位‘大漠公子’,時間也剛巧吻合。”
陳叔至并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那個“李億玄”不可能是如今這個人。但是,他卻不能告訴二公子,用這件事情來牽扯一下他的精力,也是好的。擡頭認真仔細地看着紙上的消息,陳叔至漸漸地将眉頭凝成了一個“川”字。
這份消息實在僞造得太完美了,是真正的完美,而不是事無巨細的陳述,如果從出生到現在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僞造一遍,明眼人一眼就會看出是假的。而這份情報裏,既有一些私人的訊息,也有一些模糊的字句,半實半虛,讓人徹底分辨不出,如果陳叔至不是早就知道“李億玄”的假身份的話,恐怕也會被他蒙騙過去。
太過真實,也就沒有了用出,陳叔至略微有些失望地将卷宗放在桌子上,道:“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你既然不清楚他的目的,那就要時刻對他保持着十二分的戒心。”
“我知道他的目的呀。”二公子說道,“我埋伏在大哥身邊的眼線已經探查得清楚了,李億玄曾經找到過大哥,想要借閱我們家的《石中玉髓功》,後來,又找過小妹,想來也是同樣的事,這件事在大哥的府邸中并不算什麽秘密。”
“哦?”陳叔至對這條消息倒是大感興趣,“你詳細來說說。”
二公子不明所以,但索性也不是什麽大事,便将自己聽到的消息盡數告訴了陳叔至。
陳叔至聽罷忽然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這個人太有意思了,二公子,多謝了,不過,還是那句話,你哥哥給出的砝碼可比你大多了,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吧。”
送走了二公子,陳叔至臉上大笑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他當然不是爲了二公子而發愁,二公子到這裏的目的他已經知曉。與其說是來和自己商談,不如說是用他自己的表現來告訴自己一個道理——他“不聰明”。
他的确不如大公子聰明,但這是他的劣勢,也是他的優勢。因爲站在朝廷的角度上,是萬分希望洛陽城主“不聰明”的。但正如大公子所相信的,洛陽與朝廷,隻可能是合作關系,而不可能屈服于朝廷的統領。
雖是如此,但朝廷的野心可是無法磨滅的,合作夥伴笨一點或許沒關系,但掌控的人太聰明,對它們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二公子在賭,賭朝廷的野心,隻要朝廷有着吞并洛陽的想法,他們就不會允許大公子成爲城主;大公子也在賭,朝廷内憂外患,他在賭朝廷的魄力不敢再貪圖洛陽的繁華,與其和自己徹底翻臉,還不如合作,兩方得利!
知道了他們的想法,想要設定計策便不難。難的是看不清楚想法的人,比如“李億玄”!他到底想幹什麽?《石中玉髓功》到底是掩飾,還是他真正的目的?
陳叔至躺在床上苦苦思索,似乎注定了今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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