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這一耽擱,已經有些遲了,兩個公子連忙到大堂之上跪倒,正式的喪禮就要開始了。
随着人潮緩緩地上前移動,每一個人都在老城主的靈柩前深深鞠了一躬,同時,城主的三個子女也跪在地上,磕頭還禮。女婿嬴嶽文在一旁的火盆中燒着冥錢,而一旁的老管家則在宣讀悼文。
“啊……”一聲驚響,三小姐率先哭了出來,這一聲肝腸寸斷,絲毫沒有一絲作假的意味。“父親啊……”三小姐淚如雨下,如杜鵑啼血,猿啼巫峽。忽然,她的身體晃了兩晃,幾乎要背過氣去。嬴嶽文連忙跑過來扶住自己的妻子,将燒紙的活計交給了一個下人。
三小姐在嬴嶽文懷中哭的泣不成聲,撕心裂肺,到了最後,聲音都變得嘶啞起來。她的口中,隻是不停地叫喊着“父親、父親……”除此之外,再也不發一言。隻是片刻,嬴嶽文的前胸的衣襟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浸濕。上面滴滴點點,全都是三小姐的淚水。
而大公子和二公子,同樣淚如泉湧,隻不過,身爲洛陽城的少城主,他們卻不能向自己的妹妹一般哭鬧。在表達感情的方面,女子生來就擁有男人所沒有的優勢。兩位公子的身形不斷顫抖,他們全都閉上了眼睛,即使如此,一滴滴淚珠也從臉上滑落。大公子緊咬着嘴唇,滿口都是自己的鮮血,二公子的指甲早已嵌入手掌當中。兩人依舊在不斷的磕頭還禮,可是所有人都擔心,他們會不會磕着磕着忽然就倒在了地上。
姬雲空看得出來,這三個人不是作假,此刻的他們,心中當真如同刀絞一般難受。無論在外面如何的意氣風發,到了家中,他們還是願意做被老城主一直關心保護的孩子。如今老城主走了,這個家,也就随之要倒了。
衆人幫襯着,勉強将這個儀式做完,三人也漸漸止住了哭聲。
“大公子,時辰到了,老爺該走了。”老管家提醒了一聲。
大公子還未點頭,門外已經傳來了一聲通報:“陳将軍到——”
随着這一聲高喊傳來,一位金甲将軍快步走進大唐,他的腰間系着一縷白布,铠甲之上風塵仆仆,臉上也露出一些疲态,一看就知道是一路趕來,未曾休息半分。姬雲空看了一樣對方,退了幾步,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得更深了。
而兩位公子的眼中,卻不約而同地爆出了一縷反感和警惕。對方是朝廷的人,洛陽雖說也是朝廷的屬地之一,但卻很少受朝廷節制。若是對方強行幹預洛陽繼承人的問題,畢竟會引起兩人共同的反彈。
“兩位公子,”叔至将軍倒是自來熟,連忙上去打招呼道,“朝廷特意派在下前來吊唁。”
大公子微微點頭,道:“辛苦将軍了,請!”說罷,擦去臉上淚痕,親自拉着叔至将軍的手走上台前。反觀一旁的二公子,則是毫不畏懼地冷哼了一聲,表達出了明顯的憤慨之情。
叔至走上台前,僅僅是這幾步的距離,他的心中已經閃過了萬千思緒。他和赫連軍都是一樣的人,這種人的腦袋中無時無刻不在思索,即使是睡覺的時候也從不停下,因此,和他們交往,往往會有一種被一眼看破的感覺。不是因爲他們真的看清了你心中的想法,而是因爲他們能夠輕易地從你自己都無法察覺的一些細小的習慣、動作上,将你的一切推斷出來!
大公子心智堅韌,深如潭水,令人捉摸不透,二公子雖然表面急躁,但心中的籌策,卻是不足爲外人道也。倘若真的隻是一個輕率的武夫,如何和洛陽大公子争雄?
叔至拿出了一卷聖旨,按照流程一般誦讀起來。讓人驚訝的是,這篇聖旨裏,似乎隻是充滿了悼念之意,對于洛陽今後的安排和最重要的城主之位,絕口不提。似乎是默許了洛陽城的事由兩位公子自主決斷。
接下來的事情,則又是流程一般的運作了。在擡棺之時,鐵不悔親自擡着棺木的一角,親自護送這位生前的老友直到最後一程。而後,到了陵園之中,由兩位公子,嬴嶽文和鐵不悔一起,親手執鐵鍁,一抔抔黃土灑下,将棺木埋葬在地底。随後,在墓前,三位子女又大哭了一場,燒了不少冥錢,紛紛退去了。接下來賓客們就算是沒有什麽事了,但王俊等人,卻還要爲父親守孝,一套流程下來,沒幾個月是完不了事了。
千裏迢迢趕來吊唁的人,在完善之後,也都要回去了。不過,也有一些人留了下來,其中諸如鐵不悔這樣的人,是一定要陪着老城主,直到頭七尾七都結束的。也有一些人是因爲近日連綿大雪,道路不通,所以隻能留在這裏,等到來日化雪再走。
其中,姬雲空毫無疑問,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無可奈何”地留在了洛陽。
當天晚上,本來已經要休息的姬雲空,卻莫名其妙地接到了兩封書信,分别來自于“小劍帝”莫雨池和“大鐵劍”鐵不悔。而且,信上的内容居然出奇的一緻,都是請他過去一叙。
“小劍帝”莫雨池的心思,姬雲空大概猜得出來,大概是因爲自己白天在衆人面前顯露了一手劍法,所以對方見獵心喜,想和自己切磋切磋。可是,鐵不悔找自己幹什麽呢?姬雲空默默地回想着自己白日所表現出的一切,雖然張狂,但卻不會惹人懷疑,那麽對方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姬雲空想了一想,還是轉身去找鐵不悔了,同時也未每一次回了一封信,告訴他改日拜訪。
幾乎是同一時刻,洛陽城一處黑暗的房間中,兩個人影在面對面的交談。
“這場雪,是你下的。”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
“憑什麽斷定是我?”另一個男聲中飽含了滿世的滄桑。
“廢話,除了你,誰有能力讓這方圓千裏下起鵝毛大雪,縱然現在是冬季,也未免有些蹊跷吧?”
“你太高看我了,論起咒術,我早已不是唯一……”
“是第一就夠了,除非,你認爲,天下還有另一個人咒術比你還強?”
男聲沉默了,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麽:“你來做什麽?”
“沒什麽,見見老朋友罷了。”
“離開這裏,天下已經大亂,有一些事,不是你可以參與的。”
“呵呵,放心,我有分寸,活了這麽久,我還不想死。不過,你欠我的,是債,要還,哪怕你是十大高手。”女聲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随後毫不猶豫地離開了房間,開門的一刹那,一縷光芒照射進來,将她裙上的花紋照了個分明,那些,都是毒蛇蠍子一樣的猛獸,看上去,詭異而妖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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