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清早城主府就忙活開了,按照安排,老城主的棺木應在今日午時出殡,移往城外的王家祖墳埋葬。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誰也不敢有一絲疏忽,城主府所有的仆人,都有條不紊的忙碌着。
過了一會兒,大公子和二公子兩人也分别到來。姬雲空躲在人群當中,還是首次看到現在洛陽城的這兩位主宰者。大公子已經年逾四十,颔下留了一撮青色胡須,看上去成熟穩健,頗有儒者之風;而二公子一臉英氣,年紀不過而立,更兼練武強身,看上去虎背熊腰,着實健碩。
兩人同樣披麻戴孝,跟在他們身後的,都是洛陽城的文臣武将。衆人很明顯地分成兩個派系,雖然彼此之間虎視眈眈,但誰也不敢在老城主的靈堂前放肆。
兩人走進房間,兄妹三人似乎發生了什麽争執。過了一會兒,女婿嬴嶽文出面調停,兄妹三人才都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話。
“諸位,”三小姐走到一旁,對面前的這些江湖人小聲說道,“經過兩位兄長決定,一會兒吊唁之時,先由城中官員開始。衆位還請稍安勿躁,等官員吊唁完後,再請進堂。”
衆人頓時大嘩,江湖和朝廷本就一直互相看不順眼。如今因爲老城主的喪事齊聚一堂,雙方都在互相克制,可現在對方已經騎到自己脖子上來了,這如何忍得下去?更何況,論起私交,自己等人和老城主的關系比起這些官員鐵多了。這些家夥,一個個虛頭假面,大部分都是來應付公事的,憑什麽在自己前面吊唁?
“三小姐,這怎麽可能?這幫書呆子和廢物,有什麽本事排在我們面前?”有脾氣暴躁的人當先叫了起來。
“書呆子”?“廢物”?聽到這兩個稱呼,姬雲空險些笑出聲來,原來,朝廷的文臣武将在江湖人的眼中就是這樣一個形象。
三小姐眼中露出了一絲悲戚之色,忽然走到衆人面前,哭聲懇求道:“諸位和我父親都是至交,按理說,都是小女的叔伯。今日,小女鬥膽懇求諸位叔叔伯伯,還請看在小女的面子上,不要鬧事,暫且随了兩位兄長的要求吧。若是驚擾了父親的英靈,小女真的就是百死莫贖了。”言畢,淚如雨下,使人看得心痛不已。
衆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人家城主女兒已經這樣說了,自己等人實在是不好拒絕,可是這一口惡氣,又如何咽得下去?
一個人忽然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鬓角花白,青絲不在,臉上也多了無盡的風霜與紋理。但是,身形卻依舊挺拔,裸露在外的皮膚,充滿了生機的光澤,步履也十分穩健,一步步走來,仿佛踏在衆人的心頭。
“大鐵劍”鐵不悔,老城主真正的八拜之交,論起交情,在場中絕對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深厚。而且,鐵不悔的威望經曆也是他們當中最大的,是當之無愧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輩。說起來,就連當初老城主的三個兒女都差點認他做義父。不過,卻被他拒絕。
“朝廷命官,與江湖草莽相交不該過甚,你和我八拜結交,已然落下話柄,若是再進一步,與你不利。況且,江湖中人,哪裏在意這些繁文缛節?你與我生死相交,這份情意,豈是需要外力加固的?”
鐵不悔比老城主還要年長十餘年,二十年前,被仇家重創,錯過了昆侖大戰,雖然已經巅峰不在,但一身的實力,應該不比“百雄”之上的強者差。作爲王彩池的長輩,又是老城主生前最敬重的兄弟,他一站出來,衆人的吵鬧之聲瞬間低了下去。
“大鐵劍”鐵不悔低沉的聲音響起:“衆位,聽老夫一言,我等江湖中人,生死由命,朝堂命官,富貴在天,雙方本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然,今日在賢弟靈前,萬般無奈有所交集。老夫心中也是着實生氣,但還請諸位賣老夫一個薄面,就算不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也顧及賢弟生前的交情。萬萬不可讓賢弟這最後一路都走得不安生呀!”
衆人具都沉默,良久沒有人回應。姬雲空眼珠一轉,高喊了一句:“正是如此,兄長出喪大日,誰敢放肆,莫怪我手中寶劍不利!”
姬雲空這一句話,登時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之前鐵不悔德高望重,說出那些話自然無人反駁,而姬雲空不過是一個而立不到的年輕人,說出的話居然比鐵不悔還要犀利。這讓這群心高氣傲的人如何受得了?
“呸!黃口小兒,乳臭未幹。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就是,年少無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這麽多前輩面前,也敢發話?”
……
無數的吵鬧聲響起,姬雲空冷笑一聲,不爲所動,冷冷地道:“我懶得管你們是誰,也不會給你們面子。今日若不是兄長的喪禮,我也不會踏入中原之地,更不用給你們面子。話我已經說了,也不打算收回去,再敢放肆的,我絕不留情!”
“好個毛頭小子,當真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今日,老夫就好好教訓教訓你!”伴随着一聲大喝,一人應聲而出。姬雲空擡眼看去,那人白須飄飄,面色紅潤,虎目炯炯,光頭短衫,手裏握着一根熟銅棍,棍上金花閃爍,紋理鮮明。“在下落地豹子焦海,黃口小兒,汝名爲何?”
姬雲空搖了搖頭:“你沒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字,也不用和我通報姓名,因爲我連知道的興趣都沒有。你若是想死,我就成全你,若是不想,那就退下。”
“哇呀呀,氣死老夫了,氣死老夫了!小兔崽子,老夫不殺你,誓不爲人!”焦海大喝一聲,手中熟銅棍如車輪一般滾動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把熟銅棍上,他們頓時明白了,爲什麽焦海的外号叫做“落地豹子”。這把銅棍,上面本就有金色花紋,舞動起來,當真如同活物一般,更兼焦海的身法招式以輕靈狠辣爲主,“落地豹子”的名号,實在是實至名歸。
焦海的招式如同金花四濺,無數的棍影在周圍浮現,那些原本用來修飾的金色紋路也如同活了一般,在銅棍上遊走。正是這些紋理,晃得人雙眼迷茫,看不清銅棍真身所在。眨眼之間,焦海的銅棍已經來到姬雲空的面前,他一招,當真是狠辣無比,直戳姬雲空咽喉,若是點中,隻怕不死也是重傷。
所有人都緊張得看着姬雲空,在江湖中,唯有高強的武力才有話語權。鐵不悔的話之所以無人反對,除了他本身的威望之外,其實力在衆人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就是江湖,如果能夠打倒焦海,姬雲空才有資格在這裏占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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