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五日，客船終于到了武昌城。

如今的武昌府戒備十分森嚴，就算是大盛魁商号的客船進入碼頭都經過了一番搜查。還好王羽與趙懷安一見碼頭的架勢立即選擇從水中遁走，不然肯定又是一番争鬥。倒不是這群官兵能攔得住二人，而是幾年來不少東廠高層死于趙懷安之手，馮安文也是上任司禮太監被趙懷安幹掉了才接的班。一旦被發現打草驚蛇之下，沒準馮安文那死太監就溜了。

兩人在城外一無人之處上得岸來，換過衣物。正好此時以至午時，兩人也就在城外僻靜之地打了一隻野物做起了燒烤。

“沒想到小羽你還有這麽一手膳食的妙手！”趙懷安看着正在一隻烤的外焦裏嫩的野兔子身上熟練地東一刀西一刀的放調料的王羽歎道。一路之上，老江湖的趙懷安把自己走江湖的心得一一傳授，又指點他的武功，讓王羽非常感激。王羽作爲答謝将龍爪手傳給了他，一來二去幾天下來，兩人已經非常熟悉。王羽也就直接讓趙懷安叫他名字了。趙懷安心中經常感歎，這個小子一流的劍法、一流的輕功、一流的内功後來更是毫不在意的教給了他一套一流的爪法，真不知道這小子還有什麽是不會的！

王羽笑道：“以前有一段時間都是自己闖蕩，爲了不委屈自己的胃也就慢慢地學會了！”說完把已經收拾好的烤兔子一撕兩半，遞給了趙懷安一半。趙懷安咬了一口眼睛一亮給他豎了個大拇指。王羽所用的調料都是真武閣中的精品，讓本就十分出色的燒烤味道又增添了幾分。趙懷安雖然不算是個好嘴之人，但是既然美食在手當然比啃冷饅頭強得多。

王羽拿過酒葫蘆灌了一口扔給了趙懷安，說道：“大哥，武昌城這麽大我們去哪找那個死太監？”

“不用擔心，我早就在情報販子那買過情報，馮少文如今就住在武昌高冠山南側的楚王府裏。”趙懷安邊吃邊道。

“楚王府？”

“武昌是楚王的封地，楚王府自然就是楚王的府邸。第一代楚王是太祖的六子朱桢，武昌藩地自他起成爲拱衛京師（南京）的戰略要地，一旦天下有變，即可率大軍順江東下，讨伐亂臣賊子，屏蔽皇室。當年朱桢所統護衛多達6500人，而赫赫有名的燕王朱棣所統隻有5770人就可見其受寵程度。朱桢自就藩武昌起，直至建文帝即位的17年間，曾多次統帥大軍征戰，立下赫赫戰功。就連信國公湯和、江夏侯周德興等開國元勳都受朱桢的節制，對朱桢俯首稱臣，朱桢實質上成爲太祖在湖廣兩地的代言人。自朱桢以後他的子孫世代盤踞于此，是當今四大藩王勢力之一。而當代楚王是第五代封号楚靖王的朱均鈋......”趙懷安知道他對中原之事不甚了了于是詳細的介紹了一下，“所以我們這次需要面對的不僅是東廠的精銳更包括楚王的衛隊......”

“大哥，既然那個楚靖王實力如此雄厚爲什麽要一個東廠太監明目張膽的住在他府上啊？”王羽很不解。東廠向來與官場針鋒相對，對皇室更是有監視之責，身爲王爺的朱均鈋就算不想得罪東廠但是也應該和東廠不太對付才對吧？

趙懷安冷笑了下，不屑的道：“朱桢臨死前囑咐一定要子孫遵循遺訓，忠于朝廷。他的子孫恪守其囑，因爲遠離中央在與皇帝關系日益疏遠的情況下，自然要想方設法奉承皇帝一系，才能使楚王藩封得到綿延。如今聖上寵幸東西廠，他們當然也要上趕着去巴結......”

“原來如此......”王羽這才明白。不由心中歎道：一如官場深似海，當官果然不是什麽好玩兒的事！

......

高冠山。

王羽和趙懷安站在一處高處眺望。

“這下面就是楚王府了！”

王羽看着眼前的場景目瞪口呆。這王府坐北朝南，東西寬2裏，南北長4裏，占地就有方圓八裏範圍，從這高處望去幾乎相當于半個武昌城了。府内遍築宮殿、樓閣及水榭庭院，一眼看去至少有數百間。周圍壘石爲城，高估計有兩丈多。這哪是王府？根本就是一個小紫禁城了！

“這楚王府其實稱作楚王城更恰當，内中樓閣有大小八百餘間，城高兩丈九尺日日夜夜都有兵丁巡邏。所以想要強行進入是不可能的，就算進去了也找不到。所以我們隻能偷偷混進去......”趙懷安道。

“怎麽混進去？”王羽奇道。

趙懷安笑道：“你看見王府之前的那個小湖了嗎？”他手一指見王羽點頭才繼續道，“那個湖叫做歌笛湖，楚王極愛聽笛箫之曲，而那裏正是楚王種蘆取膜爲笛簧之處。在那湖邊有一小榭名爲‘半月軒’，裏面都是專爲楚王制笛弄箫之人。其實我們到得時間剛剛好，今日是楚王大壽之日，今夜必定大擺筵席款待賓朋。以馮安文的身份必是其坐上之賓，在那裏守衛肯定會松懈不少，我們就冒充吹笛人混入王府趁着大宴賓客之時刺殺馮安文！”

王羽想了想道：“辦法倒是沒問題，可是能爲楚王演奏的人肯定要經過層層排查的熟面孔，我們兩個陌生面孔怎麽混過去？”

“這個其實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你看......”趙懷安從懷中掏出兩樣東西遞給了王羽。

王羽一愣：“人皮面具？”

“不錯，人皮面具！我專門找江湖上的巧手匠按照半月軒中的人制作的，我們戴上面具混入其中，沒有問題！”趙懷安頓了頓接着道，“殺了馮安文王府中必定大亂，我們換上侍衛的衣服趁亂再溜出來就是！”

王羽仔細思考了一番覺得沒有什麽太大漏洞，其實就算是萬一被發現隻要沒有頂級高手在也攔不住他們兩人聯手，于是也就欣然同意。

兩人趁着天色，偷偷的潛入半月軒打暈了早就盯住的兩個人，戴上人皮面具靜靜的混入了樂隊之中。這人皮面具一看就是僞劣産品，戴上之後極不舒服。比起異界江湖千面觀音的手筆可是差遠了！當然這本來就是臨時趕制出來的東西也不能太過挑剔，隻要不露陷就好。

楚王壽誕之處名爲禦風園，緊鄰東湖，是一處風景極佳之處。

楚王城之中，面積極廣，不騎馬乘車可是有的好走了。但是可惜這裏隻有所謂的高官富賈可以乘車直入禦風園，他們扮演的這群戲子是沒那個資格的，甚至他們連走正門的資格都沒有。所以隻是到了正門鎮楚門，他們就被驅趕着從馬車上下來從側門徒步走了進去。

這一路走來實在是讓王羽大開眼界。各種雕欄畫棟、亭台樓閣美不勝收，路上甚至路過了一個讓王羽非常眼熟的地方，放鷹台。熟悉的名字讓王羽努力回憶片刻才從腦海深處找到了來源。原來他在現世之時曾經到武漢出差，就是住在放鷹台附近的酒店之中。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就是這裏，楚王遊樂時放鷹之處。讓王羽無語之極，對這種大富翁的生活之奢侈感到咂舌不已。相比起來他的折月山莊完全就是個鄉下土财主的範兒！

“感覺如何？”趙懷安在一旁看到他好奇的目光低聲問道。

王羽歎道：“感覺長見識了，這王公貴族的生活還真不是我等小民可以想象的......”

“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而已！楚王一系在此已經生活了百多年，勢力根深蒂固非他人可想，但是這好歹也算是楚王一系多年積累的結果。可是東廠之嚣張跋扈十倍于楚王，欺上瞞下、蒙蔽視聽，滿朝文武盡皆戰戰兢兢、不敢不從。一衆敢于直言上谏的忠臣義士死的死逃的逃，朝中一片烏煙瘴氣，弄得民不聊生皆東廠之過！隻有殺幹淨這幫閹狗才能還一個朗朗乾坤......”趙懷安道。

王羽撇了撇嘴沒有說話。殺了這幫人自有下一幫人上來，這種貪婪之人從來都是殺不絕的。他總覺得還不如直接幹掉皇帝再換一個不寵信宦官的皇帝更簡單一些，不過旋即想到老朱家貌似向來就有支持宦官專權的習慣，汪直、劉瑾、魏忠賢、王振一流基本就沒斷絕過。估計再換個皇帝也是換湯不換藥。當然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壞人，雖然太監之中心性惡劣歹毒者不少，但是這并不代表其中就沒有好人。比如七下西洋的鄭和，比如忠心護主的懷恩，比如力挺改革的馮保，比如扶助天啓的王安，比如陪崇祯自殺的王承恩，都是其中的好人，至少是做過不少好事的人。

貌似中國曆史上的著名太監九成都出現在大明朝。

不過，其實想想這也怪不得朱家皇帝寵信宦官，實在是大環境不得不如此。明代初年，洪武爺廢除丞相，大權獨攬，但後來明朝又形成了内閣制度，這種内閣制度實際上可以類比于如今的公司制度，老百姓們是股東、皇帝是董事長、内閣大學士們則是職業經理人。公司名義上是屬于股東的，經理人隻是個打工的，但到最後，經理人卻往往會憑借着自己高超的職業能力對公司實行内部控制，謀取私利。

明朝的内閣首輔大緻如此，作爲董事長的皇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但由于他們平常養尊處優慣了，沒什麽職業能力，所以隻能選擇另一條道路：找一個信任的人作爲監督者。于是與皇帝最爲親近的太監成爲了不二人選，所以司禮監太監出現、東廠出現，其作用隻是爲了監督這些官員，讓他們别胡作非爲。用公司制度的話講，這就是監事會。雖然明朝有完備的禦史體系和六科體系，但這都屬于自己人監督自己人，言官們本身也是有自身派别的，唯有東廠，才能對皇帝完全盡忠。而且終明一朝，太監這個監督群體從沒有背叛過皇帝。

所以東廠的存在對于官場、對于民間不利，但是對于皇帝自己卻是又不少的好處的，當然也就一代一代的傳了下來。這麽一想的話，貌似宦官專權在大明朝根本就是個無解之局了。

“靠，我想這個做什麽？又不關我的事！”王羽搖了搖頭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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