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令咒

“嘎咔吱吱吱锵——”

剛想把鏽迹斑斑的鐵門推開,兩名神情呆滞、動作卻麻利得浸淫此道多年的傭人就冒着細雨從洋館裏跑出來,替詩羽和小櫻拉開了這扇沉重的院門。

“謝謝。東西我自己拿就行了。”

雖然是被蟲術操縱、不知道還有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但不能就因此失禮。

跟日本華族出身的骷髅宮呆久後詩羽也有了這種習慣。

詩羽牽着小櫻繞過院落裏的水窪走進了洋館。

一回到這間死氣沉沉的大宅,間桐櫻臉上的生氣就像燃盡的蠟燭般一點點地暗了下去。

“……”詩羽的十指被她扣得更緊了。

出乎意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間桐髒硯今天居然站在了走廊上,寬大的和服袖口處露出了比手中拐杖還要枯瘦的雙手,陰沉的身影毫無間隙地與周圍的氣氛融合在一起,令間桐櫻被老者突如其來的話音吓了一大跳。

“呵呵,櫻啊,在商店街可玩得盡興?老夫這把身子骨,遇到雨天就不行了呢……”

小櫻臉色蒼白,又是點頭又是搖頭,驚懼極了。

她這幅手足無措的樣子落到了興緻盎然的髒硯眼中,反倒激起了他逗弄的惡趣味,桀桀低笑道:“難道爺爺的蟲子還沒有這種冷冰冰的洋娃娃好玩嗎、虧我還準備把許久未曾動用的淫蟲拿出來跟你分享呢。”

“啊——”

小櫻低呼一聲,雖然不知道那淫蟲到底是什麽,但想想刻印蟲鑽進身體裏的可怖,她就不寒而栗,若爺爺再拿出新的蟲子,隻怕這痛苦是難以想象的吧。

“老頭,欺負一個小女孩算什麽本事!半條命都快埋到棺材裏的人了,還不老老實實地窩在蟲堆裏休養、跑出來晃悠得滿屋子晦氣算什麽事?!”

詩羽對間桐髒硯可沒有什麽好态度,如果能用唇槍舌劍把這老賊的靈魂釘死在地上那她是萬分樂意的——這也是讓小櫻更有底氣擺脫間桐髒硯、從容生活的手段,倘若連她都對間桐髒硯無力反抗,甚至還一幅唯唯諾諾的樣子,那間桐櫻怎麽可能自信開朗得起來!

“嘿,這可不是對長輩的态度噢、間桐詩羽。”

間桐髒硯怒極反笑,拐杖狠狠地敲擊着地面,森寒的氣場懾得間桐櫻下意識地抱着洋娃娃躲到了詩羽的身後。

然而詩羽卻是氣定神閑、頗有種風淡雲輕的味道。

“行了,老頭。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否則這點嘴上功夫根本不會被你放在眼裏。說吧,找我有什麽事?别告訴我又改變主意了啊。”

她對蟲爺是一點面子不給,髒硯嘿然不語。

“如果是那東西的事我倒是可以聽聽……”詩羽自顧自地道。

間桐髒硯意外地瞧了她一眼,奇道:“你究竟是什麽來曆?”

隻是刻印蟲的話哪怕魔龍血統再濃也不可能擁有如此智慧——後半句話尚未出口,詩羽就拍拍間桐櫻的肩膀吩咐道:“小櫻,你先去吃午飯吧,别忘了午休喔。”

間桐櫻脆生生地應了,看也不敢看髒硯一眼,低頭繞開二人匆匆往起居室小步跑去。如同身後盤踞着一條躍躍欲試、即将露出獠牙的毒蛇般。

“何必多此一舉,小櫻身上的血脈已經變成間桐了。下次聖杯戰争她還是要肩負起瑪奇裏的宿命,早點知道可以讓她早做準備。”

髒硯的視線從間桐櫻的背影上收了回來。

詩羽冷笑道:“沒有下次了。”

「跟聖杯戰争相關的記憶碎片覺醒得太少,根本沒辦法查知這老東西的底牌……真是麻煩」

間桐髒硯饒有興緻地瞧了她一眼。

“喔?看來你對聖杯是志在必得啊……啧啧,老夫是越來越好奇你在一年後的表現了。”

詩羽沒有說話。

“罷了,閑話就說到這吧,老夫也不喜歡做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事。”

間桐髒硯陰陰地道:“老夫花了一早上的時間,把你的參賽權在聖杯系統中成功登記了。比起愛因茲貝倫從外面招來的女婿,擁有瑪奇裏魔術血脈的你更容易獲得聖杯的認可。這倒是件不大不小的喜訊。”

“這是在你預料之中吧、如果連這都辦不到,瑪奇裏就枉稱聖杯系統的創始禦三家了。”

詩羽對髒硯近似邀功實則傲慢的語氣反應很平靜,這種淡然處之的态度讓髒硯讨了個沒趣。

間桐家,冬木市聖杯戰争的“創始禦三家”之一。兩百年前,時任間桐家家主瑪奇裏佐爾根和當時的愛因茲貝倫家家主裏姿萊希羽斯缇薩馮愛因茲貝倫一起來到極東島國,并與管理當地靈脈的遠坂家家主遠坂永人一起設計并進行了第一次聖杯召喚儀式。

但第一次儀式并未成功,瑪奇裏佐爾根也入鄉随俗改名間桐髒硯。到了第二次間桐家又利用自己擅長“咒術”的優勢,設計并完成了令咒系統,“聖杯戰争”也因此完備。

聖杯儀式需要七名魔術師的參與,加上七名從曆史傳說中召喚至現世的英魂,厮殺至隻剩下一組時,萬能的許願機、這件近乎奇迹的器皿才能顯現于世。從嚴格來講,七名魔術師是由聖杯挑選的,然而聖杯系統原本就是禦三家的私産,所以他們一直占據着三個名額。

如果利用禦三家所掌握的系統漏洞,哪怕是沒有任何聯系的外人都能成爲奇迹的眷顧者吧。

——幸好這些信息會斷斷續續地從記憶碎片裏傳來,否則面對老奸巨猾的間桐髒硯,詩羽怕是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也不夠,更别提救出間桐櫻了。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了,詩羽。”

間桐髒硯陰聲道,“瞧下你的手背吧。”

“呃?”詩羽狐疑地低下頭,闖入眼簾的是一雙柔嫩白皙的手背。

“……”

什麽也沒有發生。

“老頭、你跟我開什麽……唔!”

話未說完,一陣燒灼感沿着痛覺神經突然從手背傳來。

詩羽握住右手腕一瞧,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光潔的手背上就浮出了紅色的淤血般的痕迹、緊接着,在兩道意味大相徑庭的目光注視下,淤痕化作了百合花圖案的紋路,令老頭的喉結微微動了一動,詩羽仿佛聽到了間桐髒硯内心空洞裏的風聲。

令咒。

聖杯戰争參加者(master)的證明,也是其役使、束縛、強化英靈(servant)的手段。

僅有三次使用權。過早用完就可能意味着敗北的幾率增加、但過于保守又會錯失戰機,這既是聖杯系統賜予禦主(master)的強大武器,也是考驗其能力的重要标準。甚至令咒的争奪也是聖杯戰争中頗爲重要的一環。

——并非來自記憶碎片的訊息,而是間桐髒硯的說明。作爲令咒系統的設計者,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了解這三劃聖痕了。

“老頭,如果出現了禦主失去從者(servant)但還留有令咒的情況,那他是否能重新召喚英靈?”

詩羽相信間桐髒硯不會如此短視地隐瞞聖杯戰争的相關規則,遂向他請教起相關知識。

“當然不可能再給他以召喚英靈的機會。但倘若存在同樣失去禦主的英靈,那這個英靈可以通過與其簽訂契約的方式獲得魔力供給而維持存活,當然,代價就是成爲這個禦主的從者。總而言之,聖杯戰争已在盡可能公平的基礎上留有了較大的發揮空間。”

間桐髒硯輕笑道,“能提出這個問題,看來你已經明白了聖杯戰争的精髓。老夫是越來越期待你的表現了,當然,别忘了留一枚令咒,能響應召喚的英靈必然是對聖杯有所渴求……萬一你所召喚的英靈不願将聖杯轉讓于老夫,就下令讓他自殺吧。”

詩羽臉色沉靜,對髒硯的想法她多少也能猜出來,不過,如果真按他說的去做,那最後死的絕對會是她自己。

“如果你敢在櫻身上植入淫蟲,我不介意跟你與來個玉石俱焚,相信英靈的力量足以把你切碎後扔進未遠川大河裏喂王八。到時候即便你能仰仗着蟲術僥幸逃得一死,也會元氣大傷,說不定能提前讓你那醜陋的靈魂腐朽崩潰,也别妄想染指六十年後的聖杯戰争了。”

與老頭子擦肩而過之時,詩羽冷冷地抛下一句警告。

聽到她用魔術加密後的傳音,間桐髒硯眼神閃爍,嘴角難看地歪了歪。

“嘿嘿。那要看你的表現喽。萬一抽到了最差的牌,老夫說不定就心癢癢地把櫻丢進蟲倉了,真想看看那孩子嘗到欲望的滋味後會是怎麽一番表情,一定是相當動人吧。哈哈哈。”

間桐詩羽哼了一聲,也沒有動怒,兩根細長的呆毛微微一跳,兩手插進上衣口袋裏慢悠悠地沿着與間桐髒硯相反的方向走進了洋館深處。

間桐髒硯的反應沒有逃出她的預料,她也不怕這老家夥會藏到哪個角落裏。剛才趁着雨天出門可不是隻爲了搜羅喚醒記憶的藥材,算上接下來一年的時間,冬木市多半是會落入她的掌控之中,如果間桐髒硯敢那麽做的話,絕對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實際上,在戰火紛飛的地帶她見過太多的苦難和不幸,對間桐櫻植入刻印蟲其實還在詩羽的容忍範圍内,類似的事她也不是沒有見過。

但淫蟲的存在簡直就是對女性最大的摧殘!

詩羽無論如何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上一世沒有保護好娘親,這一世她斷然不會再讓小櫻重蹈覆轍、淪爲男人的洩欲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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