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的男人在用木棍探着路,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但心思細膩的他,敏銳的察覺到了異常。
“艾麗雅…”他一邊小聲呼喚着某位少女的名字,一邊摸索着前行。
平常這個時候,馬賊們或滿載而歸,或空手灰溜溜回來,可今天似乎不一樣。
是搶到了大商戶導緻運貨回來的時間變得更長了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馬賊會被那些王國的士兵啊,教會的聖騎士所擊潰,因爲在這個接近腐朽的時代,王國和教會,早就不是他們先祖那樣的強勢和崇高了。
“願神庇護。”他輕輕在口中祈求着,不是爲了自己,也不是爲了馬賊,而是爲了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
在這個時代,無家可歸的孩子,要麽當了奴隸,要麽運氣好進了教會,要麽當馬賊,要麽成爲一具屍骨。
當馬賊雖然不易,但好歹也不差,得過且過罷了。
他耳朵動了動,因爲盲眼的緣故,他的耳朵很敏銳,聽到了遠處馬車的聲音。
不過,馬車的聲音不一樣,以往的聲音,因爲裝載很多貨物的關系,聲音會很沉穩有力,而這次不一樣,輕飄飄的,就像偶然路過這裏的遊客一樣。
遊客…
哪有那種東西。
他自嘲的笑了笑。
“安卡拉先生,安卡拉先生!”他這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馬上昂起頭,睜開無神的雙眼,将木棍藏到身後,做出一副完好的姿态。
來的是外人,如果看到他那副病殘的模樣,說不定會傷害到那些孩子。
“這位就是安卡拉先生啊,果然是位智者呢。”
有人笑着恭維道,語氣平淡而又令人覺得溫暖。
“你是?”安卡拉闆着臉,嚴厲的質疑道。
“啊,從今天起,我就是這個城堡的主人啦。”那人走近破敗的城堡,然後四處打量起來,“還不錯,不愧是以前伯爵用的城堡。”
“你到底是?”安卡拉皺眉,緊鎖的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起來,像在預兆着什麽一樣,他不由自主的變得激動了起來,而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份激動來自何處。
“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董宣。”董宣拍了拍安卡拉厚實的肩膀,“馬賊已經不用擔心了。”
“你…”聽出了話外之音,安卡拉的身體狠狠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他漲紅了臉,“請問大人,那些孩子呢?”
董宣收斂笑容,而安卡拉怒目注視着他。
“在那邊分糖果吃呢。”董宣看着這位雙目無神,卻依然強硬的男子,無奈的聳聳肩。
然後他從安卡拉身旁走過,在安卡拉身後,緊握木棍的那隻手松了下來,木棍也掉在了地上,他蹲了下來,名字是艾麗雅的小女孩走了過來,摟着他的腦袋,安慰着他。
安卡拉以前曾經是信徒,當了馬賊後成了僞信徒,而現在,他突然生出一種被主救贖的感覺,他忍不住痛哭起來。
“時間啊時間。”
看着這個或許曾經輝煌如今破落到成爲馬賊巢穴的城堡,董宣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山大王的滋味也不錯吧。”
久違的寒酸感。
創造與毀滅,都是從最寒酸的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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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漸漸修好了,馬賊們沒那個能力,但對董宣而言,還是挺輕松的。
馬賊們留下的财産,除了馬匹,一些皮毛,武器和雜物,還有幾百盧米歐尼金币。
如果隻有他和涼子,這些金币綽綽有餘,可加上十多個小孩子,那就得另外找點賺錢的法子。
因爲是被丢棄的孤兒,還是進了馬賊窩,他們大多會的技能都是偷盜和詐騙,雖然董宣沒有細問,但想必殺人放火這種事情他們也會做的吧。
這就是一群野孩子,董宣收留他們,除了艾麗雅還稍顯感激,别的孩子,有的默默仇視着董宣,有的表面燦爛,暗地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真是群問題少年。
城堡的後院很大,裏面長滿了雜草和荊棘,還被馬賊們當成廁所,髒亂極了。
董宣交給孩子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後院清理幹淨。
他們從未踏踏實實的做過事情,董宣想給他們一個改變的機會。
“工作本是祝福——「上帝把人安置在伊甸園,叫他耕種、看守園子。」”安卡拉爲孩子們解釋道。
“哪裏有什麽上帝…”有人嘀咕着,被安卡拉瞪了一眼以後,還是老老實實的拿起了鋤頭。
但是他們還是挺尊敬安卡拉的,在馬賊裏,也就安卡拉對他們比較好,他們雖然口中不說,心裏還是懷有感激的。
于是十多個孩子冒着被荊棘刺傷的危險清理着院子。
董宣在一旁靜靜的看着。
這些孩子大多都沒有名字,稱呼也就是一些馬賊爲他們取的外号。
那些外号董宣也不怎麽叫得出口,以後讓他們自己選個好聽的名字好了。
等到他們精疲力盡的坐在地上休息時,董宣才露出一點笑容。
“你們或許是可以讓我期待的吧。”
他自言自語。
“開飯咯。”
涼子看到那邊忙完,高聲提醒道。
一開始的時候,那些熊孩子都是争先恐後的搶奪着飯菜,經過董宣好幾次的‘教育’以後,總算收斂了起來,也漸漸明白開飯前要洗手。
“感謝神賜給我們的食糧。”
安卡拉和艾麗雅禱告着。
風在樹上猖狂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