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子,你看,收到了新的委托呢。”
董宣從虛繭裏抽出皺巴巴的信紙,對着涼子揮舞道。
“唉,明明以前收到那麽多委托,都沒見你這麽開心。”
涼子微微歎了口氣,她還是對安定的生活念念不忘。
“因爲這個比較有趣嘛。”
董宣滿不在乎的捏了捏涼子的臉,讓涼子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
“…疼。”
涼子幽怨的白了董宣一眼,然後自己輕輕揉了揉董宣捏的那塊。
“抱歉抱歉…”
雖然嘴上有這樣說,但董宣完全沒有實際道歉的意思。
這幾個月涼子陪着董宣跑了不少地方,原本白白淨淨的,不像是村人倒像是城裏小姐的涼子也變得風塵仆仆起來。
很多時候,她連自己愛惜的長發都沒時間保養,随着董宣到處找蟲。
而這種隻有她看不見的東西,令她感到強烈的不安。
──就當新婚旅行吧
她一直這樣安慰着自己。
董宣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在星夜時分,經常拉着她的手,在她的耳邊說着悄悄話。
「等你懷上孩子的時候,我就答應你安定下來」
想到這句話,她就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現在還沒有反應呐,不過那一天,也不會太久的。
用山間的清泉洗了洗臉,将搗亂的發絲撩到一邊,對着水鏡裏的自己露出笑容。
“加油…”
────
從青草上面踩過,穿過竹林,前方就是委托人的住址。
門虛掩着,屋頂鋪着一層泛黃的竹葉。
董宣小心的撩開麥芒,推開門走進去。
屋裏有兩個人,一個是年長的女性,一個是年輕的男性。
年長的女性正在竈邊熬制湯藥,那種湯藥特有的氣味刺激着董宣的鼻子。
“打擾了,請問這裏是秀一的家嗎?”
董宣一邊說着,一邊掏出口袋中的信紙,對着他們揮舞。
“我是接到委托前來的蟲師董宣。”
聽到這句話後,年長女性的眼神由疑惑變成了喜悅,她對着躺在床上的男子輕聲安慰道:“秀一,醫生已經來了,你放心吧。”
床上躺着的男子想用手支撐着起來,不過失敗了,隻是這樣的一個簡單的動作,就讓他幾乎費盡所有的力氣一般開始喘氣。
“醫生,你看,我們家秀一…?”
董宣沒有糾正女性口中的稱呼,一來蟲師也算是醫生的一種,二來,在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醫生這個稱呼遠比蟲師來的讓人放心。
畢竟蟲這種東西,是隻有極少數的人才能看到的。
涼子幫董宣取下身後的箱子,董宣走到床前,仔細的打量着那個病人。
四肢無力,面黃肌瘦,再加上口舌無味,這就是信紙上寫明的症狀,當然,僅憑這個,是看不出什麽的。
或許會是蟲,不過也有可能是一些疾病。
“你,還能說話吧?”
“能…醫生…你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聲音很微弱,但是很清澈,完全不像是病人能發出的音色。
他的家人已經爲他請過好幾個醫生了,可是一直沒有起色,最後大概是無奈之下,隻有向周圍的蟲師求助,而恰好這一塊地方,目前就隻有董宣這個新人蟲師在。
“你還這麽年輕,離死還早着呢。”
看了許久,董宣沒能發現什麽端倪,最後隻能用土辦法,先喂點驅蟲的藥給他喝。
在拿藥的同時,他問了一下這個症狀出現的時間,以及之前他做過什麽事情。
得到的回答都不盡人意,董宣歎了口氣,讓他張開嘴,小心的将藥倒進他的口裏。
等待了一會,病人雖然咳嗽了兩下,但是并沒有任何反應。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沒有一點反應,董宣開始懷疑這并不是蟲惹的事。
但他最後還是多看了幾眼。
病人的面色如同枯葉一般的黃,眼睛的神色也很暗淡。
不知道爲什麽,他想起了這個屋子屋頂鋪着的那些泛黃的竹葉。
當他的視線從額頭往下仔細觀察的時候,他終于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涼子,拿我的放大鏡來。”
董宣伸手接過放大鏡,這個玩意是别人送給他的,在這個時期,價格并不低。
他剛才注意到了,病人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了泛黃的症狀,可是,唯獨有一個地方,還是留着健康的顔色。
──嘴唇
是的,從他說話的時候開始董宣就注意到了,他的聲音,除去因爲饑餓引起的虛弱,并沒有受到影響。
當時董宣還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直到剛才,他看到病人的嘴唇,是唯一的還保持着紅潤的地方。
他立刻就上了心,在嘴唇的附近,他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像是痣一樣的點。
那個痣長在上嘴唇的上方,那裏有一道縫隙,兔子的嘴巴就是從那裏裂開的。而在醫學裏,那個地方是一個穴道,被成爲人中穴。
人中處長痣或者長痘其實算是很常見的,原本一開始董宣還沒往蟲的那方面考慮,這下他拿到了放大鏡,準備仔細看一看那裏。
董宣眯起了眼睛,這個放大鏡放大的倍數不是很高,但也夠用了。
在放大鏡下,那個‘黑痣’在不安的扭動着……
──是蟲沒錯
董宣在心裏下了定論,他笑了起來,找到了蟲,接下來就好辦了。
他對涼子點了點頭,是蟲的話,他就沒白跑這一趟。
剛才喝的驅蟲藥是内服的,像這種寄生在體外的蟲,需要用外敷型的藥。
涼子心領神會的打開外敷藥存放的抽屜,然後将它遞了過來。
雖然一般情況下都會和點水,變成像泥巴一樣的形态好敷在體表,不過這個蟲很小,就不需要那麽費勁了,一點點的粉末就夠了。
“稍微屏住一點鼻子的呼吸,做得到的吧?”
董宣對病人說道。
“嗯。”
應完,病人就很老實的屏住了鼻息。
董宣将一點粉末沾在手指上,然後按在了病人的人中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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