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客。”
溪邊垂釣的白衣男子聽到了腳步聲,手中的魚竿微微一顫,也不回頭,清冷出聲道。
“沒有打攪你釣雪的性質吧?”
董宣在他身旁坐下,饒有興緻的看着男子悠閑的用魚竿釣着虛無缥缈的雪花。
“正是無聊。”男子随手将魚竿的把柄處塞入土裏,轉頭笑了笑,“來下盤棋正好打發時間。”
說是他,卻更能算是她。一張白淨的狐兒臉打底,眉毛很淡,嘴唇也薄,眼瞳裏總有凝結着散不去的煙火,他不笑時,眉眼處盡是寒霜,一笑,又像花骨綻放。
他在雪堆裏随便捏了幾下,就掏出了一大把白瓷棋子,變魔術似的拍在石桌上。
董宣倒是老老實實的從口袋裏倒出一大把黑瓷棋子。
石桌上,黑白之間,分明的令人讨厭。
“你先。”男子說道。
雖然是冷諷一般清冷的語氣,董宣倒是毫不在意,猶豫半天,好歹才在星位下了一子。
男子似笑非笑的瞥了董宣一眼,不急不緩的捏子,可下的卻快。
一子定在天元位。
董宣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這位還真是藐視自己的棋藝呀,不過對他來說,自己還真就是個臭棋。
勉力支撐了七八十回,盤面劣勢已經很大了。
董宣陷入沉思,男子也不催,頗有閑心的拉杆,見沒有釣到雪花,便又放下。
“哇,這麽冷的天,還有人在野外下棋呀。”
樹枝上跳下來一個錦帽貂裘的少年人,穩穩站住後,他也不見外,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看。
董宣思考半天剛一落子,那少年人便不住搖頭,說:“臭棋,臭棋!”
白衣男子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似乎被說出他心中所想,有些被逗樂了。
董宣瞥見他露出了這絲笑容,覺得這次拜托的事情也該是十拿八穩了,也不由得露出一點笑容。
又落了七八子,少年人按耐不住,在一旁指點起董宣來。
“這裏,下這裏,不下這裏就死棋了!”
董宣樂得輕松,便依少年所言,和白衣男子對弈了數十回,也就這數十回稱得上是對弈了,之前的頂多算是指教。
少年一言,董宣便下一子。被兩人合力對抗的白衣男子也不惱,隻是繼續下棋。
“屠龍。”
在少年人忙着進攻的時候,白衣男子輕輕開口,捏走一大把黑色棋子。
剛還帶着竊笑的少年人笑容一滞,再看棋局,已成死局。
“該你下了。”男子看向董宣,輕輕開口。
“都死棋了還下什麽…”少年人開口,但話還沒說完就自己住了嘴。
董宣伸手向快被雪花壓的碰觸到額頭的枝條,手指微一揉搓,一朵梅花就到了他的手裏,然後将它放在了棋盤之上。
霎時,粉色的梅花變成了一枚粉色的棋子,而圍繞在它周邊的白棋子都被排擠開來,莫名飄散到了空中,正是一朵朵雪花。
“好棋。”白衣男子拍手笑道。
少年人目瞪口呆,他這才明白過來,這并非普通的棋局。
“過來。”男子對着不遠處的雪堆招了招手,那雪堆動了動,分明是一隻白兔,蹦跳到了男子手中,變成一枚微型的白兔棋子。
“吃。”簡短的命令下達,壓在粉色棋子上的白兔棋子得到了命令,張開小小的兔唇,一口就将梅花給吃掉了。
董宣搖了搖頭,折下一段樹枝丢上棋局,那樹枝棋子打在了白兔棋子的屁股上,白兔棋子一受驚,從棋盤上跳了下去,變成一隻普通的白兔,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而且因爲白兔的亂竄,現在棋盤變成了一團糟,也看不出誰優誰劣。
“失算了。”男子搖搖頭,将停在他肩頭的白鴉丢進棋盤,白鴉開始将一粒粒的棋子銜回原位。
可董宣怎能讓他如願。
他從懷裏摸出隻肥碩的大黑鼠,那大黑鼠的胯部還穿着摔跤用的裆布,這可是殺手锏呢。
那大黑鼠一進棋盤,就盯住了白鴉,兩個活棋子你來我往的打了半天,因爲先前吃了好些個飯團,還在董宣懷裏養精蓄銳了半天,最後大黑鼠赢過半籌,将白鴉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罷了罷了。”白鴉陪在白衣男子身邊多年,男子也不願意它多受屈辱,将它捏回,它扭扭捏捏的在空中飛了幾圈,似是對輸給大黑鼠感到恥辱,但在男子溫聲安慰下,還是回到了肩頭,隻是昂着頭,不想再看到那隻大黑鼠。
“黑大有你的。”董宣摸了摸那隻大老鼠的頭,“回去讓涼子多做些飯團給你吃。”
棋盤上的局勢雖然一片混亂,可董宣卻有一員大将在場,算是董宣赢了這一局。
“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殺手锏,說吧,這次你要求些什麽?”男子問道。
“今年雪落的多了些,很多村子都快被沒了,進山的路也被雪給沒了,麻煩把比往年多出的雪釣到你這吧。”董宣想了想,“對了,在我家門口--你應該知道的吧,幫我堆幾個雪人吧。”
“還以爲你像往常那樣嘴饞呢。”男子淡淡一笑,左手托着下巴眯了眯眼,“準了。”
“那我走了哦。”董宣起身,打算告辭。
“不送。”
走了不遠,董宣回頭,看到男子正略帶寂寞的仰望着天空,想想他的确也沒什麽朋友,又走了回去。
“怎麽?”
“再來一局吧。”
“呵,好啊。”男子露出狡黠的笑容。
等董宣回到村子,他家門口前果然堆好了兩個雪人,看了一眼,隻能苦笑。
涼子正盯着那兩個雪人生着悶氣。
“阿宣,這個美人是誰啊?”涼子甕聲甕氣的發問。
“是雪神啦!”
董宣輕快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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