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想聽我的故事嗎?”
“應該會很有趣,不是嗎?”
“…或許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也沒有關系,反正現在隻是酒後的閑聊。”
酒盞相碰,酒香飄灑。
火燭搖晃,月光飄渺。
月色之下,兩人對酌,其中一人側耳傾聽,另一人緩緩訴說。
──
這是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從我出生的時候說起好了。
我出生在山腳的一個小山村,父親是一個普通的山民,母親也是。
童年時代很平淡,因爲同齡人比較少的緣故吧。
我八歲的時候開始幫家裏做事,但經常因爲貪玩遭到責罵。因此我經常在想,這樣的生活到底會是我想要的嗎?
平常的時候想一想也好打發時間,不過想的多了以後,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在十二歲的時候…或者是十三歲的時候,反正也沒差多少吧,我離家出走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自己還真是有着相當的勇氣,一個半大的孩子,什麽都沒帶,跌跌撞撞的跑進山的深處,以爲能像山間的猿猴一樣的自在。
哈哈,那種事情,當然是不可能的吧。
我很快就迷了路,山裏全是高大的樹木,落葉将一切進出的痕迹掩埋。
黃昏将至,而我隻是胡亂的轉着圈。
肚子餓的咕咕叫,明明才是剛吵完架出逃,可還是忍不住想起母親那香噴噴的米飯。
那個時候,我多麽希望有人呼喚着我的名字啊。
就連偶爾刮過風,我都不禁回頭看,期盼着是尋來的村民。
一次次的失望擊垮了我。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聽到了歌聲。
歌聲極美,極空靈,我忍不住停下徘徊的腳步,然後撥開樹叢,堅定的向着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那裏是一塊空地,有個女孩子蹲在那裏,輕輕的吟唱着不知名的樂曲。
她的身邊開着我不知道名字的花,而一些花朵被她捏在手中,一片一片的剝落着花瓣。
大概是因爲我發出的聲音吵到了她,她微微轉頭,直勾勾的盯着我。
明明黑夜已經降臨了,但是她的周圍有散發着奇異的微光,讓我能夠看見她的姿态。
同齡的女孩子我見得很少,而像這樣纖細的女孩更是第一次見,我承認我被她吸引住了。
“你唱的歌真好聽!”
我慌慌張張的誇獎道。
她歪了歪頭,似乎是在思考我說的話,然後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謝謝。”
或許是因爲好不容易遇見人的緣故,我有些過于興奮了,平常我都不怎麽和女孩子說話的,這次說的話格外多。
女孩的話不多,大多都是我在自說自話,而她隻是微笑着看我。
“你的家住在哪裏呢?”
“家?唔,我的家就在這裏呢。”
女孩指了指地面,那裏隻有一些花,還有一些草。
我有點感覺被愚弄了,因此孩子氣的閉上了嘴。
可她也沒有在意,依然帶着淡淡的微笑,就像淡然的在地面開着的花一樣。
雖然有些賭氣,但我還是忍不住看她。
因爲她實在是很好看,頭發是,眼睛是,睫毛也是,都是那樣的美麗,令我實在移不開視線。
借着月色,我打量了一下自己,一種羞愧的情緒不由得湧了上來。
悄悄的拍了拍身上的污垢,忍不住有些自怨自艾起來。
如果沒有一身污垢的話,應該不會被這樣嘲弄吧。
“那,你家呢?”
女孩輕笑着問道,她的聲音和歌聲一模一樣,輕柔唯美,空靈清澈。
“我家啊…”
聊着聊着,我和她靠的越來越近。
甚至可以清清楚楚的數得出她睫毛的數量那種距離。
那個時候模模糊糊的了解過一些長大之後的事情,因此我的心跳也開始快速的跳動起來。
臉頰與臉頰的距離靠近,可心與心的距離卻看不見。
──我親了她
雖然隻是臉蛋,但我一生僅有的勇氣就用完了一般,也沒敢繼續。
“你,在做什麽呢?”
她摸了摸臉頰,問道。
“…對、對不起!”
我慌忙道歉。
“爲什麽要道歉呢?”
她疑惑的看着我。
“…”
我說不出話來,就像初次犯罪之後湧出了的罪惡感将我吞沒。
這個夜晚,似乎更加冷了。
“我很喜歡哦。”
她湊了過來,學着我剛才的模樣,在我的臉上輕輕的啄了一下。
──被救贖了,已經,沒有辦法逃掉了
我徹徹底底的淪陷了。
天亮了,我從睡夢中蘇醒,女孩已經不見了。
周圍的小花也凋謝了。
原本被落葉掩埋的歸路出現了,可我卻提不起回去的勁來。
我想找到她,可是又該怎麽找呢?
甜蜜的心情還沒過去,可更加深刻的,苦澀的心情又湧了出來。
之後,我滿臉淚痕的回到村裏。
之後的每一年,我都會試圖找到她。
到現在,已經有十二年了。
這次是我最後的尋找了。
如果還是找不到她的話,我便回去,老老實實的和另外的女孩子結爲夫妻,傳宗接代。
──
“故事就到這裏了──你看,并不有趣。”
“是嗎?”
董宣笑了笑。
“靜下心,你有沒有聽到聲音?”
“聲音?”男子狐疑的回頭,可是依舊沒有收獲。
董宣看着站在男子身後的,怯生生的少女,她還在唱着那空靈而又優美的歌聲,可那個人已經聽不見了。
優昙,這就是這種蟲的名字。
像昙花一樣,出現在夏秋的相接時,綻放的時間很短,極少有人能夠遇見它們。
它們在想要繁衍的時候,會反複的吟唱,吸引迷路的人前來,在得到人的「愛」後回到地底,等待着下一隻優昙的出生。
可悲的是,隻有它們遇見的第一個人,能得到它們的「愛」,可也正是因爲得到了它們的「愛」,以後便再也看不見它們了。
或許,總有一天,它們會再度與自己相愛的人相見吧。
不過,那說不定是多少年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