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陸溢光了?”那人慢慢說道。
明亮的燈光下可以看到這人穿了一身普通的青布棉袍,頭上還扣了一頂軟塌塌的帽子。他的皮膚黝黑,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所以顯得愁眉苦臉,看起來就像一個操勞了一輩子的老農民。
當然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會這麽想,因爲就是這個人,掌握着共和國一半的軍工生産能力,他是漢陽廠的廠長趙運铎。
吳畏沒有回答趙運铎的問題,這有一個顯爾易見的答案,否則的話,沒辦法解釋現在吳畏的反應。
“這裏的主人呢?”吳畏問道。在來這裏的路上,他還在擔心黃有爲也卷入了這次的事件上,但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和他的想像有一些偏差。
趙運铎笑了一下:“如果我說我和你一樣,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會不會相信?”
這個答案明顯出乎吳畏的預料,他吃驚地看着趙運铎,“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趙運铎的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他歎了一口氣,“我和他鬥了一輩子,雖然從沒輸過,但是也沒有赢過,隻能算是勢均力敵。”
他看着吳畏搖頭說道,“你知道我有多想嬴一次嗎?”
吳畏擺了擺手,“我能想象得出來。”他看着趙運铎,“這就是你要參與進來的原因?”
“當然不是。”趙運铎搖頭說道:“這件事一言難盡。”
“别告訴我你也覺得總統背叛了你們的初衷。”吳畏說道。
陸溢光是個老憤青,所以才能夠在軍法局局長的位置上幹一輩子。但是趙運铎不是。
在吳畏的印象當中,趙運铎是一個老狐狸,而且知道怎樣變通,他不會因爲這樣離譜的原因铤而走險。
趙運铎沉默着看着他。過了很久,才慢慢站起身來。随着他的動作,身後兩個黑衣年輕人緊張起來,踏前一步更加接近了趙運铎,同時緊緊盯着吳畏的動作。
趙運铎輕輕擺手,“不要亂動。”他說道:“我可不想賭你們誰更快。而且我也不想在這種時候出任何意外。”他向吳畏自嘲的笑了一下,“人老了,總是會很惜命。”
“你對我的信心倒是很足。”吳吳說道。
“這是你應得的。”趙運铎說道:“知道嗎?最初的時候,我們隻是覺得你很有潛力,值得培養。但是沒有人想得到你的成長速度會如此快。”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搖頭贊歎道:“我不知道是我們眼光太好還是運氣太差,當初看中的兩個人,居然都好得令人意外。”
他看着吳畏輕聲說道,“我想你已經猜到了,最早的時候,我隻需要一個打手。但是很快你就證明自己可以做得更好,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沒有人知道應該把對你的預期調整到什麽程度,我們隻能看着,看着你變成一個攪局者。”
說到這裏,他歎了一口氣。非常遺憾地搖着頭說道:“爲什麽你總是攪局呢?難道你不會厭煩嗎?”
“幾小時前我的确也這樣想過。”吳畏自嘲地笑了一下,“你們這些人怎麽都喜歡搞武力威逼這一套,難道給我送的人頭還不夠嗎?”
他攤了攤手,“你瞧,我這麽年輕,爲什麽你們不試着拉攏一下,就算舍不得掏錢,美人計總可以用一下吧!”
趙運铎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總的來說,他不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比如這種笑容就永遠不可能出現在陸溢光的臉上——當然以後更不會了。
趙運铎笑得很開心,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看起來就像一朵菊花在綻放。
他搖頭笑道:“美人計?這真是每一個少年都會期待的事。可問題是你已經不再年輕了,你真覺得這有用嗎?”他看着吳畏笑道:“如果有用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找一群來。”
“我覺得綜合素質還是需要考慮的。”吳畏有些尴尬的說道:“檔次怎麽也要比外圍強一點。”
趙運铎不知道外圍是什麽,但是仍然可以從吳畏的口氣當中猜到其中的含義,他搖頭笑道:“隻是強一點嗎?”他說道,“我曾經仔細研究過你的弱點。”
他慢慢伸出手說道:“男人的弱點不過權錢色三個字。你缺少權力嗎?”他看着吳畏說道:“看起來是的,但是沒有人能夠滿足這一點,葉知秋不能,我們也不能,因爲你需要的權力大到足以動搖任何人的位置。”
“那麽錢呢?”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你從沒有表現過在這方面的欲望,當然我覺得你也從沒有缺過錢,因爲你的生活簡單到根本沒有花錢的地方。”他搖頭歎息道:“當你不需要的時候當然也就不想要。”
“所以隻剩下一個色字。”他遺憾地搖了搖頭,“你今年三十幾了?你知道那些将軍們在你這個年紀就算還隻是一個隊官,身邊也早就有換了幾個小妾了?但是你呢?”
他搖了搖頭,“當然我知道你并不像傳說中那樣幹淨,可是值得讓你神魂颠倒的人是誰呢?”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是很多時候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隻是在這件事情上,我實在找不到擁有信心的理由。”
他向着吳畏伸出兩根手指,“你喜歡的女人是什麽樣的?”
“一個現在是俄國女皇。”他說道:“這當然不可能。”
說話的同時,他慢慢收回中指。隻剩下一根孤零零的食指,“那麽另一個女人呢!據說她富可敵國,擁有自己的戰列艦編隊。你被困日本的時候,她帶着自己的艦隊趕回來救你,顯然是覺得可以獨自與日本海軍交戰。而當時整個共和國沒有人覺得有海戰勝利的希望。”
“一個擁有可以正面抗衡一個國家海軍實力的女人?”他搖頭笑道:“如果我能找到這樣的女人來誘惑你,我還需要誘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