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國防軍體系裏,少校參謀實在多得如同過江之鲫,要是在總參大院裏,随便扔塊磚頭都能砸着倆,出個門能遇到仨。但是在地方市縣,就是了不得的大官了,那可是師長跟前的人,韋三爵回家探親,縣長都是親自登門拜訪。
洪通和韋三爵一樣,和俄國人作生意都學了不少俄語,有韋三爵這個偶像在,他對于當兵從軍也算是充滿了幻想,不說念念不忘,也算心向往之。
可惜部隊不招軍官,他又實在沒興趣從大兵幹起,所以依舊隻能專心做他的對俄貿易,****國際倒爺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北俄建立後,因爲物資匮乏,一度在東三省大肆采購,洪通有韋三爵的關系,聽到了一些消息,判斷兩國關系升溫後,去俄國作生意前景能不錯,于是湊了一夥人販貨去俄國。
沒想到随後日本第三師團進入西伯利亞,北俄軍隊退守葉塞尼河防線,西伯利亞這條商路就沒辦法走了,他隻好滞留在葉卡捷琳堡。
時日一長,有些同行的人就通過其他的途徑回國了,隻有洪通不甘心,而且也覺得國防軍這些年打了那麽多大仗,不可能讓小日本在西伯利亞蹦哒起來沒完,于是在葉卡捷琳堡找了份工作安頓了下來。
因爲此時斯托雷平一心發展工業,北俄到處都缺人手,洪通也不愁吃不上飯。
轉眼一年過去,洪通果然盼來了西伯利亞商路重新打通的消息,同時來到的還有國防軍的獨立團。
很多和洪通一起過來的人都想辦法跟随北俄收複西伯利亞的軍隊回家的時候,洪通卻看到了機會,借着自己會俄語的機會,專門給當地俄國人和獨立團之間當翻譯,倒也賺了一些錢。
然後南北重新開戰,獨立團大量招募翻譯,他向韋三爵學習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于是主動報名加入進來。
開始的時候,他們這樣的翻譯都是跟着俄國軍官行動的。但是後來吳畏要搞工農運動,把一半的俄國軍官都抽出去發動農工了,洪通這樣的翻譯就沒了用武之地,被留在了部隊裏。
洪通倒是沒什麽意見,他生性喜歡冒險,要不然也不會跑到俄國這地方來作生意,現在有一群軍人保護到處亂跑,又不用擔負作戰任務,也算是一大樂事,絲毫不以爲苦。
這一次姚文建渡河作戰,考慮到有可能與俄國人溝通,所以帶了一個叫彼得洛夫的俄國軍官和兩個翻譯,洪通就是其中之一。
他年輕身體好,膽子大俄語又靈光,很得俄國軍官們的喜愛,所以通常情況下,他都是陪着俄國軍官的第一人選。
過河後彼得洛夫聽說姚文建派人去摸南俄的搜索隊,立刻帶着洪通去找姚文建,表示也要參加。
姚文建正忙着收攏部隊,哪有那個心思搭理兩個人,直接拒絕了。彼得洛夫畢竟是軍官,雖然不太高興,但是仍然要服從命令。洪通就不一樣了,韋三爵那小身闆都能深入敵後,他能跑能跳,跟着部隊看看熱鬧還不行?于是直接就找執行任務的排長安逸。
安逸是獨立團裏少有的四川兵,因爲姓安,又喜歡把“安逸”這個詞挂在嘴邊上,所以漸漸的大名倒沒人喊了,大家都直接叫他安逸,他覺得這是好話,也沒有反對,這就算約定俗成了。
迪化整編後,安逸被提拔成了排長,按國防軍的軍制,這就是兵頭了,要是成不了軍官,這輩子也就這樣了。所以安逸也沒什麽盼頭,就指望着活着回家鄉,拿攢下的軍饷娶個婆娘生一堆娃。
聽洪通主動表示要跟着他,安逸就有點猶豫。洪通生意人出身,口舌上的功夫了得,連忙勸說自己本來就是連隊裏的翻譯,随隊行動很正常,再說要是遇到什麽要用俄語的情況,回來現找翻譯也要耽誤事。
安逸想了想,也沒覺得這是個大事,于是就點頭同意了,隻是叮囑洪通跟在隊伍的後面,不要亂跑也不要亂說話。
洪通第一次跟部隊出這種任務,想起從前聽韋三爵吹噓奇襲赤塔的經曆,興奮得汗毛都堅起來了,忙不疊的點頭。
滲透捕俘從前就是獨立團的訓練項目,不過追殺叛軍的時候沒什麽機會用,還是在葉卡捷琳堡恢複訓練後,才又撿起來。安逸和他手下的士兵也都是第一次真刀實槍幹這個活,心裏其實也沒底,所以大家湊一塊先按平日訓練的内容把準備工作都幹了一遍。
洪通看着安逸等人在河邊撈爛泥往身上摸,轉眼間就一個個臭氣熏天,頓時就傻了,心說還有這個事?洪通可沒工夫和他解釋,看他一副下不去手的樣子,順手抓了把泥就糊洪通臉上了。身邊的幾個戰士有樣學樣,幾下子就把洪通糊成了泥人,可惜軍事任務不能打鬧不然倒是個好消遣。
大家把身上能發出響聲的東西都取了下來,互相看看,除了眼睛和牙是白的,整個就是一個黑叔叔。
洪通不是戰鬥人員,隻有離開葉卡捷琳堡的時候發的一支轉輪手槍,看戰士們檢查武器,自己也把手槍拿出來擦了擦。
這年頭路上不太平,出遠門的人都要學兩下散手,洪通在國内學過打槍,在商隊的時候還有一杆重金買來的漢陽造,可惜當翻譯不讓帶,留給自己的同伴了。
安逸帶着士兵們沿着河岸趕到那支南俄騎兵小隊的附近時,留在那裏監視的士兵就迎了上來,拉住安逸通報和觀察到的情況。
聽說隻有十幾個人,一多半人還在睡覺,安逸松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大家行動,又專門把洪通叫過來,讓他跟在自己的身邊,免得誤事。
南俄騎兵們宿營在一個背風的土台下面,十幾匹馬拴在一處,除了哨兵外,士兵們都聚攏在一起裹着毯子睡覺。在他們腳邊不遠的生了一堆火,火勢說不上旺盛,在樹叢的遮擋下,也并不顯眼。
安逸從樹叢中慢慢爬過去,趴在地上張望了一會,确認了目标後,慢慢往後退,結果一腳踢在一個人的身上,回頭看才發現是洪通。
這個時候也不敢出聲,他隻好示意洪通也往後退,兩個人慢慢退出樹木,安逸才低聲罵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洪通很無辜,“不是你讓我跟着你嗎?”
安逸頓時沒詞,開始在心裏後悔帶這家夥出來。
吳畏的訓練大綱編制得很詳細,各種情況應該采取什麽方法都很清楚,所以安逸确認了目标之後,就開始分派人手,最後指了一下洪通,讓他留在原地,哪都别去。安逸可不敢再帶着他往前湊了。
洪通倒也聽話,知道自己礙事,挑了個視線好一點的地方老實等着。
今晚是陰天,雖然沒下雨,但是視線也說不上好。洪通趴在那裏實然發現身邊的人都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心中一驚,頓時有些害怕。
又過了一會,他看到抱槍坐在火堆旁邊的兩個哨兵身子突然向後一仰,然後從黑暗中竄出兩個人來,各自彎腰擡起兩個哨兵的腿,和剛才在哨兵身後出手的人一起用力,把哨兵擡了起來,轉眼消失在黑暗當中。同時又有兩個人飛快的坐到了兩個哨兵剛才的位置上。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火堆旁邊就又恢複了平靜。
洪通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火堆旁邊坐着的兩個哨兵,心想難道剛才自己看到的是幻覺?
但是很快他就發現火堆那邊又開始有人活動了。幾個人從黑暗當中走了出來,悄無聲息的湊到那些睡在一起的騎兵當中,很快分散開來,一個人一個人的逐個走過去。
洪通正莫名其妙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睡在中間的騎兵坐了起來,還沒等到他發出聲音,已經被旁邊一個獨立團的士兵撲倒在地上,兩個人翻滾了一下就不動了,看到洪通的眼中,就像是一幕啞劇。
這時那群拴在一起的戰馬似乎是聽到了什麽聲音,不安的騷動起來,然後他就看到安逸從黑暗中鑽了出來,舉起槍對準馬群,然後那十幾匹馬就奔跑了起來。
他聽到安逸的聲音叫道:“小心,有人要跑。”然後就是聽到砰的一聲槍響,一匹馬猛的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嘶鳴起來。
洪通意識到壞菜,可是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回事,就看到一匹馬突然脫離了馬群,向着他這邊跑了過來。黑暗中可以隐約看到馬背上伏着一個人影。
安逸被其他的戰馬擋住了視線,沒能及時發現這個情況,還在舉槍徒勞的瞄準。
那個人的戰馬這幾天生了病,他晚上睡在戰馬旁邊照料,沒想到反而逃過一劫,眼看着翻過前面的土丘就可以逃出生天,正奮力催馬,然後看到土丘上站出了一個人,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槍聲,胯下的戰馬嘶鳴了一聲,一跤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