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俄方面的軍官們在追随葉卡捷琳娜起兵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基層軍官,對于部隊的掌握幾乎全靠自己的熱情和天賦。所以在局部戰鬥當中,北俄士兵往往能夠發揮出強大的戰鬥力,但是一旦擴大到戰略層面,比起南方的同行們來就相形見绌了。
這也是葉卡捷琳娜第一次越過烏拉爾山的時候,本來勢均力敵的情況下還差一點被南俄軍隊圍殲,但是吳畏一出手,就可以扭轉乾坤的原因。北俄軍隊的戰鬥力有俄共思想加持,至少對上南俄軍隊是有優勢的,他們缺少的隻是一個優秀的統帥。
所以等到吳畏應召回國後,北俄的防線也就隻能維持在喀山一線,不但再難寸進,而且經常陷入苦戰當中。
現在吳畏回來了,曾經在他的指揮下連戰連捷的北俄軍官們大多感到了由衷的高興,聽說吳畏擔任總參軍事學院的校長後,三大軍團幾乎不約而同的開始抽調優秀的軍官回到後方接受培訓,就連一直采取攻勢的龍德施泰特軍團也不例外。
吳畏這個時候倒也沒有藏私,很盡心的向北俄的軍官們傳授練兵和作戰的各種知識。俄國人是天生的戰鬥民族,有些東西不教給他們,人家自己也能想得出來,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而且對于吳畏來說,他腦子裏有太多先進的戰争理論,根本不必在基本層面上有所保留。
北俄軍官們如饑似渴的從吳畏身上吸取知識的時候,吳畏身邊的人也在發生改變,其中變化最大的一個人就是呂蘭清。
烏裏揚諾夫對于呂蘭清的采訪很重視,專門抽出時間會見了呂蘭清,而且還是連續的幾次。考慮到當時他正在運作葉卡捷琳娜加入俄共的事情,忙得恨不得每天都早起一小時,就更能看出他的态度。
除了對烏裏揚諾夫自己的專訪外,他還趁着全國代表大會在葉卡捷琳堡召開的機會,爲呂蘭清安排了與多位俄共重要人物見面。
這些會面促成了呂蘭清的一系列文章,不但通過吳畏掌握的外交通道送回國内,而且還被譯成俄文,發表在俄共官方報紙《真理報》上面。
據最新傳回來的消息,呂蘭清關于北俄工人運動的報道在共和國國内引起了極大的影響,甚至被轉譯成第三國文字,在東亞轉載。
要寫出這些頗有見地的文章,呂蘭清對俄共理念的研究自然不能少了,她現在已經成了工人運動方面的專家,甚至曾經試圖向吳畏傳播這些先進的理念,讓吳畏覺得啼笑皆非。
呂蘭清當然不知道這裏面很多東西還是吳畏當年教給烏裏揚諾夫的,她現在所作的事情隻不過是在把這些理念出口轉内銷,而且有一些被俄國人擴充過的内容在吳畏看來還有形而上學,把簡單的問題複雜化的嫌疑。
吳畏現在忙得團團轉,好容易有點閑暇時間還要去安撫葉卡捷琳娜空虛寂寞的身心,當然沒空聽呂蘭清說這些早就耳熟能詳的東西,基本上是見了呂蘭清就跑,就連肖媛都看出了這一點,開玩笑的時候說呂蘭清身爲美女,能讓人畏之如虎,可見思想的威力有多大。
呂蘭清和肖媛在這方面沒話說,也不覺得一向錦衣玉食的肖媛能真正關心工人階級。
她以爲吳畏隻是不願意接受新的思想,心中有氣的情況下,追吳畏追得更加緊了,務必要把他拉進共産主義的陣營當中去。
總參軍事學院成立後,自然不能再占獨立團的地盤,不說影響不好,這麽多學員也放不下。所以早就搬了出來,新校舍也在城外,離獨立團的駐地不算太遠,汽車也就是十幾分鍾的路。
吳畏上午給俄國學員們講解了步炮協同作戰的要領,下午讓學員們分組讨論,自己回到獨立團駐地看參謀們完善裝甲集群大縱深突擊的理論。他現在手裏的裝備遠遠達不到實施大縱深機械化突擊的條件,但是并不耽誤把理論研究走到前面。
讓他意外的是,北俄方面對于燃油的供應情況比他想像得要好得多,不但有柴油汽油等各種成品油,而且潤滑油的種類也非常齊全。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北俄陸軍的水平雖然不高,但是海軍可是實打實繼承了從前沙俄海軍的精華,高爾察克退往東方的時候,早就考慮到了短時間内無法使用南方船廠的可能,所以一路搜刮,把能搬遷的配套設施都搬了回來。南俄方面沒有海軍,自然也沒辦法追擊,就連阻止都做不到。
而此時世界各國的軍艦已經開始大規模換裝内燃機,汽車隻不過是内燃機小型化後的産物,同樣原理的大型機械早就在各種噸位的軍艦上得到了應用。
所以吳畏從前擔心的補給問題根本不存在,對于北俄的供應能力來說,獨立團的消耗量也就是一艘戰列艦的水平。
但是吳畏并沒有打算在北俄推廣機械化作戰的理念,一方面這個時代的科學技術還有些欠缺,達不到必要的條件,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給共和國培養出一個危險的對手。
和參謀們讨論過裝甲作戰的理論後,暈頭漲腦的吳畏拒絕了劉東明的挽留,帶着自己的衛兵乘車出了軍營,一眼就看到站在大門外的呂蘭清。
共和國大使館現在是北俄方面的貴客,連帶着中國人在葉卡捷琳堡的地位都有所提升,像呂蘭清和肖媛這樣經常到處亂跑的人,北俄方面都是給配了專門的武裝随行人員,就怕出什麽問題。
所以呂蘭清其實是可以直接進軍營的,她現在站在大門外,當然就是專程來堵吳畏的。
吳畏現在一看呂蘭清就頭痛,效果相當于上大學的時候被馬哲老師抓補考。問題是馬哲補考用的還是原卷,過不去隻能怪自己作死。呂蘭清這個真是要讓他融會貫通的。
就算再不想見呂蘭清,吳畏也不能讓車從她身上開過去,隻好讓司機停下車,自己從車門探出頭去,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等你。”呂蘭清回答得言簡意赅,一面說一面伸手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裏。前座上的鄭宇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脖子,在心裏琢磨要不要回避一下。
呂蘭清現在和吳畏算是混熟了,知道這家夥對身邊的人狠不起來,自然也不再怕他,坐進車裏後向司機說道:“開車。”
司機等了一下,沒聽到吳畏反對的聲音,于是發動車子繼續上路。
吳畏看着窗外呂蘭清的馬車跟了上來,皺眉說道:“你不會是在這裏專程搭車吧?”
“算你猜對了。”呂蘭清說道:“我剛接到秋兄的信,她很贊同我的觀點,說會找機會向程總理提出書面報告。”
吳畏嗯了一聲。程斌現在如願成爲共和國的第二任總理,以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執掌共和國政務,俨然是亞洲最明亮的政壇新星,相比之下,自己這個曾經的雙璧之一被流放到了北俄,恐怕已經被人疑忘了。
秋衛卿的丈夫王廷均現在是政務院工業部副部長,在一衆五六十歲的部級官員當中鶴立雞群,但是比起秋衛卿的升官速度來,他也隻能瞠乎其後。
現在秋衛卿已經是政務院辦公廳主任,雖然級别比王廷均低了一層,卻是實實在在位高權重的主,幾乎每一份政務院簽發的政令,都有她的影子。
吳畏大概能猜到一些秋衛卿坐到這個位子的原因。她本身的能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己關于共和國未來發展路線的看法,隻詳細告訴了兩個人,就是程斌和秋衛卿。這兩個人遇不到也就算了,隻要互相見了面,就再沒有不引爲知己的可能,程斌這個總理很多激進的地方都需要有人來幫助推行,除了用秋衛卿之外,也再沒有人能夠理解他。
所以呂蘭清說秋衛卿很贊同她對于國内工人運動的看法,并且答應推薦給程斌,肯定不是無的放矢,按照兩地的通訊速度,多半這份報告早就已經放到了程斌的面前。
程斌一直就是以推行工業改革者的形象出現的,要說起來,最早對程斌進行啓蒙的還是吳畏。
一手經辦了共和國工業化進程的程斌肯定更了解工業化進程當中的各種弊端,工人待遇低下也是其中之一。
這時代沒有血汗工廠的說法,但是資本家的良心其實都差不多,能用最少的錢雇傭工人作最長時間的工,誰都不會反對。
實際上程斌此時面對的情況和斯托雷平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吳畏替共和國幹掉了日本,程斌不必面對戰争的壓力,可以緩一口氣。
想明白這些後,吳畏幾乎就可以猜到程斌将要采取的行動,他看着呂蘭清,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這是把程斌放在火上烤啊。”
呂蘭清正色說道:“此人間正道,執政者有必爲之處。”
吳畏搖了搖頭,心說地雷陣這種東西,嘴上說說就好,真要趟上去,難免粉身碎骨的下場。
就算不爲了程斌,他也不能讓秋衛卿受牽連,隻好無奈的向呂蘭清說道:“說吧,你又要我做什麽?”
呂蘭清嫣然一笑,心說小樣看我抓不住你的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