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兩個人雖然各自都是共和國軍政兩界最耀眼的明星,但是在外人的眼中,兩個人代表的份量卻并不一樣。
在大多數人的眼中,程斌在政壇上的發展前途明顯比吳畏要大得多,不到四十歲的副總理,又是葉知秋的乘龍快婿,等到葉知秋退休之後,接任大總統的職位簡直是毫無懸念。
而吳畏現在看起來雖然風光,但是軍人這個職業,幹到頂也就是顧雨現在的位置。按照臨時憲法的章程,除非戰時,共和國也斷然沒有讓一個軍人成爲總統的可能。
但是至少了解吳畏能力的程斌知道,吳畏并不會僅僅局限于軍事方面,事實上他陪同葉知秋出訪歐美四國的時候,就已經親眼目睹了吳畏在處理國際事務時的能力和手段,而且據程斌所知,吳畏在工業和經濟方面的造詣很可能也在自己這上。
可以說,吳畏之所以一直在部隊發展,并不是他隻能從軍,而是葉知秋需要他從軍。
所以當程斌在日本聽說吳畏既将出任駐北方俄國的全權大使時,并不像大家以爲的那樣,認爲這是吳畏被驅離權力中樞的開始。反而覺得這是吳畏進軍政壇的前兆,畢竟駐外大使這個職位,在共和國内部還要算是一個比較新鮮的職位,特别是駐北方俄國的大使,肩負的不僅僅是外交任命,還要承擔溝通兩國軍事方面的任務。所以吳畏這個大使,要說身兼軍政兩方面大權,也并不爲過。
在程斌看來,當日本這個共和國身邊最大的敵人被吳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倒在地之後,共和國就已經不再迫切需要一位軍神了,所以葉知秋開始有意識的爲吳畏轉職進行鋪墊。
有一個問題程斌一樣不願意去想,那就是在葉知秋的心目中,吳畏究竟是處于什麽樣地位的。
程斌在共和國政壇一路走來,如果沒有吳畏的存在,那就是妥妥滴天之驕子,在沒有強大助力的情況下,他從一個政務院的高級文員,在幾年時間内攀上副總理的寶座,現在甚至可以看到更進一步的希望,雖然是借了共和國剛剛成立,國内人才匮乏的光,但是本人的能力也同樣發揮了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當他發現自己可能要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内與吳畏競争的時候,心中首先感受到的,并不是威脅,而是興奮,有點類似于吳畏進入戰場時體會到的那種感覺。
但是千算萬算,他都沒有想到,自己這次回國的路程會止步于京津交界處的一個小小的鄉村外。
此時此刻,什麽雄才大略也都用不上,他隻是一個無法保護自己心愛女人的書生。
所以當葉黛要求他幫助她自盡的時候,程斌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自卑,他突然想到,如果在這裏的是吳畏,葉黛也許就不必去死。以吳畏的能力,肯定有辦法帶她們逃出生天。
于是他握着葉黛冰冷的雙手,鬼使神差的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你是不是喜歡吳畏?”
葉黛絕對沒有想到,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程斌居然還在關心這種事情,如果吳畏在這裏,一定會滿懷敬仰之情的問上一句,“您是混矽統的老司機吧。”
她茫然的擡起頭,看着程斌的臉,然後才反應過來,憤怒的說道:“你說什麽?”
身邊的呂蘭清也沒有想到程斌會在這種時候突然發神經。她怎麽說也是一位資深記者,對于新聞素材的感覺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所以立刻就判斷出這句話絕對不是程斌臨死之前發癔症,肯定是有感而發,多半這個念頭已經困擾程斌很久了,所以他才會在瀕臨絕境的時候,還要想着弄清楚這個問題。
程斌一句話問出來,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大家都要死了,她喜歡的人是誰真的還那麽重要嗎?
他歉意的向葉黛笑了一下,正想開口解釋,就聽到不遠處有人高聲叫道:“在這邊了。”
從雪堆後搜索過來的叛軍們終于發現了他們。十幾個士兵深一腳淺一腳的向着他們跑了過來。
程斌心中一驚,此時雙方的距離已經不遠,就算在雪地裏跑得慢,也就是幾分鍾的事情。此時他的眼中隻有葉黛無助的神情,就連遠處傳來的槍聲也都充耳不聞。他伸手握住了葉黛手裏的刀柄,盯着她說道:“來生等我娶你。”
說着手上用力,就想把刀刺進葉黛的胸膛。倒不是他急着要殺葉黛,實在是三個人隻有兩件武器,要自殺也得排着隊來,程斌不想作俘虜,當然要先殺了葉黛,再殺自己。
但是這時他覺得身邊被人猛的一撞,手裏的刀刺進葉黛身體的同時,自己也被撞倒在了地上。
撞倒他的人是呂蘭清,倉促當中,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撞到程斌的身上,自己也停不下來,三個人頓時滾成一團。
程斌怒道:“你幹什麽?”
看到呂蘭清的樣子,他當然以爲呂蘭清突然之間不想死了。但是程斌可不覺得呂蘭清應該阻止自己。
他放開刺進葉黛身體的小刀,因爲呂蘭清撲在葉黛身上,他也看不到葉黛的神情,隻是覺得自己剛才那一刀好像是刺偏了。
程斌退開了一點,然後一眼就看到呂蘭清握在手裏的小手槍,他伸手奪了過來,既然呂蘭清不打算用它了,程斌倒不介意用這把槍送自己三人一程。
然後他就看到呂蘭清正對着自己大聲的叫嚷着什麽。他定了定神,這才分辨出呂蘭清的聲音,同時也發現,身邊的槍聲似乎突然密集了起來。
呂蘭清大聲叫道:“救我們的人來了。”
田垅另一邊的原野上,一隊騎兵正縱馬撲了過來,馬上的騎士們一面勉力控馬,一面趴在馬背上向着追趕程斌三人的叛軍士兵開槍。
起伏不平的原野上,戰馬本來就跑不穩當,騎兵們自然也沒有瞄準的可能,子彈嗞溜嗞溜的在天空中飛過,都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偶而還有戰馬突然一腳踏空,猛的摔倒在地上,然後痛苦的掙紮着,再也站不起來。
看到突然出現的騎兵,叛軍士兵們也意識到情況不妙,紛紛停下來舉槍還擊。
這些人能夠被派出來執行這麽重要的任務,自然也是俞世海手底下的精銳,要比綜合素質還不好說,但是起碼槍法都還不算,這個時候停下來還擊,頓時就有騎兵或者戰馬中彈,翻到在雪地中。
沒有中彈的騎兵仍然毫不畏懼的加速沖刺,摔倒在地上的騎兵們隻要還能行動,就都舉起槍來還擊。
這些士兵大多拿的是沖鋒槍,這種使用手槍彈的沖鋒槍射速雖然快,但是一旦超過了二百米之外,彈道就開始飄忽,打到哪裏完全要看人品,與叛軍手裏的零一式步槍比起來,顯然要吃虧得多。
但是即便如此,那些騎兵們仍然悍不畏死的和叛軍對射,直到身體被子彈擊中,再也無法扣動槍機。
看着騎兵們的數量迅速減少,程斌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頓時又以同樣的速度熄滅了下去。程斌看了一眼呂蘭清,苦笑道:“機會難得,你快跑吧。”
“你呢。”呂蘭清說着,說着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靜靜倒卧在身邊的葉黛,那柄刀太小了,顯然能夠造成的傷口也不夠大,所以在兩個人的視線裏,也看不到葉黛流淌出來的鮮血。
程斌慘然一笑,說道:“我答應下輩子要娶她,要是過去得太晚了,豈不是要比她年紀小?”
呂蘭清呸了一聲,心說都這個時候了,這人居然還有心情想這些有用沒用的事情。、
這時又一陣槍聲傳了過來。太陽已經完全升了起來,遍布積雪的地面上反射着陽光,光線非常充足,所以程斌一眼就看到從剛才那個起火的村子裏跑出一群衣衫不整的叛軍來,在他們的身後,追着一些身穿同樣國防軍服色的士兵,在這些士兵當中,還夾雜着一些身穿黑色緊身作戰服,頭戴鋼盔的士兵。
這些黑衣士兵挺着上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槍,一個個跑得飛快,一面跑還不時的舉槍射擊,每一次開槍,都會有一個叛軍摔倒下去。如果追上跑得慢的叛軍,那就是一刺刀挑過去,然後看都不看一眼的迅速從被刺倒在地的叛軍身邊跑過,連速度都不會稍減。
從村子裏沖出來的步兵數量明顯要比騎兵們多得多,轉眼間就和殘餘的騎兵對叛軍形成了左右包夾的局面。在一陣陣的槍聲當中,雙方的士兵都在迅速的減少。
人數和士氣都占劣勢的叛軍士兵們終于無法承受這種壓迫感,迅速在對方的槍口下崩潰了。有的叛軍士兵扔下步槍,轉身向着空曠的野地逃跑。還有的放下武器直接跪倒投降,然後被沖過來的騎兵揮刀砍倒。
一個軍官樣子的叛軍大叫了一聲,轉身向着程斌跑了過來,嘴裏大聲叫喊着:“抓住這個大官,就能逃出去。”聽了這個軍官的話,附近的幾個叛軍士兵又重新鼓起了希望,跟着他向程斌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