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的士兵有上千人,進城後當然不會都跟着舒聲走,實際上被賀镕莊擊潰的是舒聲直接掌握的一營。
首都師的一個營加直屬部隊也就四百多不到五百人,再扣除一些拉不出來或者沒必要拉出來的員額,也就是四百來人,和賀镕莊所部的人數相當,戰鬥力卻不可同日而語。畢竟一個拿拼命當日常,另一邊隻是指望當兵吃糧,人家還打算吃到延遲退休呢。
一營被擊潰後,大股士兵下意識的就沿着進城時的道路向着城外跑去,然後在城門附近遇到了聞訊趕回來的第二營。
第二營的營長是個滿人軍官,本來在三十一師當兵,第一次中日戰争中和日本人在鴨綠江邊拼過刺刀,熱肚皮頂冷刀子也是玩過命的。
本來大難不死,怎麽也應該升官發财了。沒想到三十一師整編後開始排擠滿人軍官,大批的基層軍官被調出部隊投閑置散,不但直接導緻了第三十一師戰鬥力大幅下降,在第二次中日庚子戰争中大敗。而且也令這些軍官對國防軍心生怨尤,所以才讓宗社黨有機可趁,可是說至少在這一點上,共和國政壇算是主動作死之後求仁得仁了。
不管怎麽說,這軍官也是有實戰經驗的,看到一營敗得這麽狼狽,吃驚之餘,立刻命令部隊搶占民居,建立防禦,就地阻敵。
街壘工事還沒有修好,舒聲就已經一頭撞了過來,身爲一團之長,沒跑個全營第一已經要算舒團長敬業了。看到他出現在人群中,二營長一把揪住他,叫道:“怎麽回事?”
他從軍的資曆比舒聲要長得多,要不是從三十一師中被排擠出來,現在最小也是個中校,自然不會對舒聲如何客氣,更何況舒聲放跑吳畏後,他對舒聲也有了諸多猜疑。這個時候更是懷疑一營敗得這麽快是舒聲搞的鬼。
要是換成平日裏,舒聲有一百個辦法來對付二營長這種二貨。但是現在情況緊張,身後不但莫名其妙的出現了陸一師的番号,而且這支部隊的戰鬥力竟然驚人的強悍,舒聲這一仗敗得稀裏糊塗,這個時候也正一腦門的官司,也沒工夫去挑二營長态度方面的缺陷。
他反手拉住二營長,叫道:“快組織防禦,是陸一師。”
二營長也聽到了後面傳來的海軍陸戰隊的口号,心中卻不相信,叫道:“陸一師不是在日本嗎?這是疑兵。”
舒聲跳腳叫道:“有吳畏在這裏,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口号誰都可以喊,但是戰鬥力總不能騙人。舒聲對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部隊戰鬥力很有信心,就算比不上幾支老牌強軍,放在國防軍中也是一流偏上的。這麽一支部隊被人家一個照面就打崩了,不是名震天下的陸一師還能有誰?
這年頭大家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就算是文化人,受滿人教育了這麽多年,也都相信鬼神天命這一類的說法。吳畏出現五年,疊經大戰,卻能連戰連捷,一次次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要說軍中沒有關于他的傳說那是說什麽也不可能的。至于什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的說法也都說得有鼻子有眼,吳畏的師傅從鬼谷子到九天玄女不一而足。現在要說他掐指一算,今天京城内有血光之災,所以從日本秘密調陸一師回國,那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所以聽舒聲這麽一說,二營長當場傻眼,張着手問道:“那怎麽辦?”人定勝天這種話說的時候可以漲逼格,但是真輪到頭上誰都傻眼。聽說自己的對手是吳畏這種玉皇大帝的徒弟,總不可能仍然鬥志昂揚。起碼二營長還沒二到那個程度。
“他們人不多,先穩住部隊,再想辦法。”
舒聲不愧是軍中宿将,雖然剛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已經從種種迹象中判斷出後面的陸一師士兵數量也不多。不過就算讓他敞開了猜,也不敢相信身後其實隻有三百多人的一個營,按照他的猜測,至少要有一個團的兵力才能如此迅速的擊潰自己的一營,并且在途中不斷分割自己的部隊。
二營長也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放開舒聲親自出去督戰,舒聲則站到防線後面開始收攏潰兵。
強偵營已經把一營的潰兵分割成了幾部分,其中一部分進行超越攻擊的部隊甚至跑到了大部分潰兵的前面,所以二營長接到舒聲後沒有幾分鍾上,幾個強偵營的士兵就已經沖到了街壘的前面。
除了賀镕莊爲了應付可能遇到的盤查,所以穿了一身中校制服之外,強偵營士兵們的穿着和首都師的士兵有着很大的區别。
他們都穿着純黑色的作訓服,頭戴鋼盔,臉上塗滿了油彩,步槍或者沖鋒槍用戰術吊帶挂在脖子上,除了武裝帶上的子彈和乙型手榴彈之外,每人還有一支手槍,左邊大腿上的手榴彈袋裏有一支甲型手榴彈,右側小腿上則插着仿PLA五六式的水滴型刺刀,一部分士兵的身上還有仿造PLA的傘兵刀做爲副武器。
這麽一身打扮,要想認錯人那是相當不容易的。
但是現在正值黑夜,四九城裏又沒有路燈,全身漆黑的強偵營士兵在街道上飛快推前的時候,幾乎就融入了黑暗當中。
所以當舒聲團二營的士兵們發現敵人士兵其實就混雜在自自己部隊的潰兵當中的時候,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非常接近了。
慌亂當中,二營士兵立刻開始射擊,步槍和機槍子彈在一營潰兵當中打出一片血雨。
一直追在潰兵當中的強偵營戰士沒想到對方的射擊來得這麽堅決,頓時就有人被擊中倒地。
強偵營的步兵班以戰鬥小組爲單位,依戰場情況組成三到五人的戰鬥小組,一般由班長或者副班長帶領。
此時出現在二營防線面前的就是一個五人的戰鬥小組,帶頭的是一位副班長,名叫凱瑞,滿人正白旗。
對面防線上開火的時候,凱瑞就發現不妙,抱着步槍就地一個翻滾,就已經撲到了牆角下,堪堪避過機槍的射擊。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這麽幸運,跟在他身邊的一個士兵中彈頹然倒地。
凱瑞并不知道自己的戰友中彈,這個時候他首先要保證的是自己的小命。手腳并用,連滾帶爬的幾步躲到了一間民房的凹陷處,他才驚魂稍定,罵道:“XTM的首都師的兵比小鬼子還狠,自己人都打。”
一面說,一面轉頭向後看,正好到小組裏的另外三個人也都躲到了屋檐下,還有一個中彈的士兵倒在街道當中。在這個士兵的身邊,橫七豎八的倒着十幾具潰兵的身體,其中還有幾個沒死的,正有氣無力的在血泊中掙紮着。這裏倒下的人大多是被機槍彈擊中,就算沒死也去了半條命。那個強偵營的士兵一條腿被齊膝打斷,隻剩下一點皮肉相連。
混亂當中,街壘後的機槍手并沒有注意到凱瑞等人跑到哪裏去了,還在對着街道上的屍體射擊。強偵營的服裝僞裝能力太強,到現在二營的士兵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敵人其實并沒有穿國防軍的制式軍裝,被他們反複鞭屍的其實都是一營的戰友。
凱瑞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叫道:“蛾子,别亂動,裝死。”
他們都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知道不可能頂着機槍子彈救援戰友,隻能寄希望于傷員自救。
綽号“蛾子”的士兵轉頭看了他一眼,又有些難以置信看了看自己的斷腿,然後并沒有按照班副的命令躺在血泊中裝死,而是奮力撐起身子,拉過身邊的兩具屍體擋在身體前面,然後架起步槍,在呼嘯的彈雨中很認真的瞄準了對面的街壘,借着機槍彈發火藥産生的閃光,冷靜的開始射擊,連開幾槍之後,街壘後就傳來的慘叫聲。
強偵營在本州充當全軍尖刀的時候,一直在敵人腹地戰鬥,手上全是日本人的血,一旦落入日軍手裏,隻能生不如死。
所以全營上下貫徹的一個信條就是隻能戰死,不能被俘。每一場戰鬥後,重傷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員都會被自己人處決,負傷不能随軍轉移的傷員則會主動留下來擔任阻擊任務,戰鬥到最後時刻。
所以當“蛾子”發現自己的腿被打斷之後,想的不是要怎麽保存自己的性命,而是立刻開始繼續自己作爲傷員的職責,吸引敵人的火力,爲戰友争取時間和機會。
看着“蛾子”冷靜射擊的樣子,凱瑞痛苦的大叫了一聲,向身後的士兵們叫道:“進屋,繞過去。”
陸一師的訓練大綱當中有巷戰的科目,所以對于這種被重火力壓制在街道上的情況有很詳細的預案。
激烈的槍聲中,凱瑞蜷縮起身子,然後用力一腳蹬在身邊民房的牆壁上。
這時代的民居很少有磚石結構,土木結構的都少,大多是用稻草混合泥坯搭建而成,隻能勉強遮蔽風雨,每年都需要修補,和堅固拱不上邊。
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應該用工兵鍬在牆上打洞才比較合适。不過強偵營離開天津的時候進行了輕裝,放棄了全部行李和不必要的攜行具,以盡可能多的攜帶彈藥,所以四個人沒有一個帶着工兵鍬的。比起沖鋒槍的槍托,凱瑞更相信自己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