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搶先給王文林敬了個禮,然後兩個人很客氣的握手,沒用自己的軍銜去壓自己的老校長。
王文林一輩子從軍,從前在大清國升官也說不上快,要不是後來調到軍官學校來當這個校長的時候,需要個将軍銜撐場面,他現在還是上校呢。
所以雖然當校長的年頭不長,卻早就習慣了手下人比自己升官快,倒也沒有吳畏擔心的玻璃心,對于這個當年的年青教官這麽快成了中将很是高興。
兩個人站在操場上說了幾句話,王文林就給自己身後的教官們介紹吳畏。這些人大多是後來才調到軍校任職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聽說大名鼎鼎的吳畏居然也在這裏教過書,自然免不了贊歎一番。
國防軍體系重視軍官養成的時間不長,自然也沒有什麽軍事家出現。北京軍官學校籌建的時候,還要靠從德國聘請的退役軍官來當教員。
不過這兩年發展下來,通過從國防軍中抽調和畢業學員直接留校等等手段,教師隊伍倒是壯大得很多,至少不是吳畏那時候一眼望出去都是外國人的場面了。
吳畏當然不能和王文林說自己過來是專門爲了打聽杜永霖的,王文林可不是黃有爲,兩個人的關系還沒親密到那個程度。
所以吳畏耐着性子和大家扯了一會蛋,代表部隊表達了一下對于基層軍官的旺盛需求。
這個時候正好到了午飯時候,王文林就請吳畏到食堂就餐,又找了幾個吳畏當年的同事作陪,大家憶往昔峥嵘歲月,倒也其樂融融。唯一可惜的是,當年跟着吳畏平叛的那些學員當中沒有留校的,不禁少了一項談資。
吃飯的時候,一個認出吳畏的德國老頭湊過來用德語和吳畏說起遼陽戰役時的布防情況,吳畏這才知道他打出來的遼陽血戰已經上了北京軍校的教科書,被作爲經典戰例來探讨。
他和德國教官說起遼陽戰役的時候,又有幾個德國人圍了過來。不得不說,這些德國人的求知欲望還是很強的,對于遼陽血戰也下過工夫,很多數據知道得比吳畏還清楚,而且言之鑿鑿,差點讓吳畏以爲他們才是那場戰役的參與者。
直到這個時候,吳畏才發現和作者戰設定的人并不隻在網絡上存在,很明顯面前這幾個德國人認爲自己當初的兵力對比不符合客觀規律。
吳畏和一幫德國老頭就自己當初的兵力情況争論的時候,王文林突發奇想,邀請吳畏下午給軍校的學生們上一堂大課。
這個時候還沒有後世那麽普及的公開課,就算是教學風氣最爲開放的燕京大學,習慣的也都是小班授課。不過北京軍校因爲師資力量一直薄弱,教員人數不夠,所以一些跨學科的公共課程不得不集中起來上,反倒更習慣這種大課教學形式。
吳畏認真考慮了一下王文林的建議,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也就答應下來。
于是軍校裏下午原定的課程被取消了,所有學員被通知到新建的大禮堂聽課。
這裏既然是軍官學校,也就決定了學生不可能太多,吳畏和王文林走進禮堂的時候,看到一排排穿着筆挺軍裝的軍官已經坐好了,人數大約在七八百人左右。
看到王校長陪着一個年青的中将走進來,學員們在執星軍官的口令下起立敬禮,目送兩個人走上主席台。
電力揚聲器在共和國普及很快,主席台上也擺了一台。王文林介紹了一下吳畏的身份,就把揚聲器讓給了吳畏。
吳畏剛才和幾個德國老頭一直在聊遼陽戰役,所以本來也想在這裏集中說明一下,沒想到還沒開口,就看到台下前排的一個軍官舉起了右手。
吳畏吃了一驚,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王文林,以爲這是提前安排好的,心說我還沒問呢這就有搶答的了?你不會是告訴他幾點舉手了吧?
沒想到王文林也是一臉的迷惑。不過他這個校長還算稱職,學校裏比較活躍的學員他都認識,于是點頭說道:“吳子玉,你有什麽事情嗎?”
這個名叫吳子玉的青年軍官看起來和吳畏的年紀差不多,不過軍銜隻是個少校。聽到王文林的話,他站起來向主席台上敬了個禮,然後向吳畏表示想聽第三次中日戰争的戰例。
王文林皺了一下眉,這個吳子玉幼讀詩書,算得上滿腹經綸。傳統儒家重文輕重,有他的水平還投身軍伍的人實在不多,像吳畏當年帶過的蔡松坡蔣百裏都是一時翹楚。
不過和那兩個人不同,吳子玉這個人性格剛烈,膽大妄爲,所以學校裏的教官們對這個不服天朝管的家夥褒貶不一,倒是成了一時的名人。
他身爲軍校校長,當然知道很多普通軍官不知道的事情,第三次中日戰争的經過可不像中日康子戰争那麽簡單。
康子戰争又稱第二次中日戰争,那一戰共和國處于守勢,雖然最後取得了勝利,但是整個過程基本上就是被動挨打,隻不過中間出了個開挂開到血槽巨長還有強大輸出的吳畏,這才打得大山岩的第二軍損兵折将,還将日本陸軍主力的第一師團大部留在了遼東,最終導緻吳畏登陸日本的時候,第一批次趕到的第一師團戰力不足,這才讓登陸部隊從房總半島輕松突圍,砸爛了半個本州島。
和第二次中日戰争比起來,第三次中日戰争的發展更爲詭異,認真研究起來的話,很容易就會發現當時共和國一方并沒有做好準備,發動朝鮮登陸戰還可以說是爲了應對山縣有朋在鴨綠江畔的挑釁。但是倉促展開房總半島登陸戰,就是過于迷信中俄聯合艦隊的實力了。結果對馬海戰東鄉平八郎重創中俄聯合艦隊後,總參完全拿不出有效的備用方案,陷登陸部隊于重圍當中。
要不是吳畏再次臨場開挂,果斷突圍。用主力部隊調動日軍本士的四個師團,然後輕兵奇襲東京都,共和國不但拿不到勝利的果實,還要整建制的丢掉陸一師和山地旅這兩支新建的主力部隊。
所以縱觀整個第三次中日戰争,雖然國防軍投入了四師一旅和海軍兩支艦隊參戰,但是真正打得可圈可點的隻有兩支部隊,一個是吳畏指揮的登陸部隊,另一個則是鄧世昌在最後時刻爲了掩護登陸部隊展開的反擊。
說實在的,如果隻是這樣,國防軍高層倒也不用爲難,怎麽說吳畏也是國防軍大将,五年的時間從大兵到中将,也足夠顯示出高層的識人之明了。可問題是第三次中日戰争是葉知秋一手推進的,與中俄金水河戰役一樣,共和國方面其實都沒有準備好,所以民間頗有一些質疑葉知秋妄動兵戈的說法。
金水河大戰,因爲雙方都是遭遇戰,所以還好說一點。如果第三次中日戰争的前因後果公布出來,基本上葉知秋瞎指揮的名聲就坐實了,就算葉知秋不在乎,下面還有一幫主辱臣死的人在,怎麽可能讓這種情況出現?
所以日本都投降這麽久了,中日第三次戰役的細節仍然沒有被披露出來,軍校的學員們閑着沒事已經推演過無數次,可是紅方就沒打赢過哪怕一次,最後大家都覺得這場勝利簡直就是個奇迹,非常人可爲。像吳子玉這樣一向自負運籌帷幄的人就更是難以接受,也難怪他現在要迫不及待的提出來。
有這些顧慮,王文林當然不能讓吳畏在這裏亂說話,于是咳了一聲,說道:“這些戰例以後會組織大家學習,吳司令事先沒有準備,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吳子玉既然能當上刺頭,當然不會這麽容易就妥協,看着吳畏說道:“将軍,我們根據拿到的數據,進行了十幾次兵棋推演,都沒能打出實際的戰果,所以才希望将軍能夠當面解惑。”
王文林還想說話,吳畏伸手拉了他一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他剛才讓幾個德國老頭攪和了一頓,心裏正不舒服,雖然不知道吳子玉掌握的數據是什麽樣的,但是想來也是在質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麽隐藏的兵力。
于是他示意吳子玉坐下,然後清了清嗓子,看着主席台下的學員們說道:“王校長說得對,戰例這種事情牽扯太多,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難免會挂一漏萬,今天既然有這個機會,咱們就說說戰争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他看了一眼吳子玉,笑道:“我相信吳少校的話,你們肯定花了很多時間進行兵棋模拟。但是我要提醒你們,戰争的結果并不隻是簡單的兵力對比,不然的話,兩個國家隻是計算一下各自的軍隊數量和武器裝備,不用打就可以宣布誰是勝利者了。”
他攤了攤手,笑道:“我知道大家也都研究過遼陽戰役的情況,你們總不會以爲我能撒豆成兵,臨時變出幾萬訓練有素的士兵來,所以才成功阻擊日軍第一師團的吧?”
聽着台下傳來的笑聲,他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很嚴肅的說道:“我要提醒大家的是,我們是軍人,不是學者,我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完成接受的任務,爲達目地,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