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這樣,吳畏現在就是恒源祥的大老闆了,所以于靖很快拿出賬本來給吳畏報帳。他本來就是奉天于家的少東家,雖然不喜歡做生意,但是自幼耳渲目染,這套流程都懂,商号裏也請了真正的帳戶先生,不過最終的帳目還是于靖親手辦理,畢竟這裏面的很多東西都見不得光。
商号初創,吳畏也沒怎麽關心,本來以爲财務制度肯定是一團糟。他倒也不懷疑于靖和李康的操守,這兩個人都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的,就算想貧墨也要有個過程,現在他還沒有精力來管這一塊。
沒想到于靖拿出的财務制度居然很是完善,基本上就是由李康三人交叉控制,雖然就憑吳畏的水平都能看出漏洞來,但是考慮到這生意隻有一半能放在陽光底下,各種暗地裏的開銷少不了,自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聽于靖解釋才知道,這個制度是李康提出來的,然後于靖又加工了一下,才有了這麽個雛形,按于靖的說法,大家都沒什麽經驗,一邊幹着一邊再改,絕對不能讓替兄弟們養家的錢不明不白的沒了。
吳畏也覺得感動,想了想也就釋然。這幾個人都還年青,正是熱血的時候,又沒意識到錢财可以給個人帶來的好處,自然一門心思的把這件事做好。
他合上帳本,拍了拍于靖的肩膀,說道:“該花的錢還要花,也不要太吝啬了,死了的是兄弟,活着的也是兄弟。”
于靖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
吳畏想了一下,讓于靖給自己找一套便裝,他要出去一下。
于靖以爲他是要去見許晨劍,有些爲難的說道:“我的衣服你穿着小啊。”
吳畏聽他解釋了一下,才知道于靖不喜歡長袍馬褂,自己做的衣服都是現在流行的中正裝或者西裝,這兩種衣服都顯身材,吳畏比于靖高大健壯,就算要湊合也無從湊起。
好在這一帶地處鬧市,有現成的成衣鋪,于靖親自出去轉了一圈,給吳畏買回一件長袍來,還沒忘記配上帽子手仗。
吳畏換上行頭,覺得不錯,隻是于靖買的布鞋有點擠腳,不過布鞋這種東西有彈性,撐撐也就合适了。他笑道:“你這是成心給我穿小鞋啊。”
于靖給他當了這麽多年副官,自然能看出他在開玩笑,說道:“回頭給您做一身衣服吧。”
吳畏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問道:“我從前的工資在你這還是給鄭宇了?”
别說他是中将,就算普通士兵都有一份饷銀拿,不過他在部隊裏也沒有花錢的地方,平時錢都是于靖代領,要是不說做衣服的事,吳畏都把錢的事給忘記了。
聽說于靖已經把錢給了鄭宇,他點了點頭,說道:“回頭我讓鄭宇把錢送來。”
于靖有些爲難,“要不走帳吧。”
吳畏深深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你們做衣服,是代表商号的形象,可以走帳,我又不打商号的旗号,走帳就是占弟兄們的便宜了。”他拍了拍于靖的肩膀,“這裏面的分寸不好把握,你記住公道自在人心就行了。”
于靖連忙答應,送吳畏出來。剛才他給吳畏買衣服的時候,也給王翔和兩個衛兵買了一身,本來想着走商号的帳,也沒刻意省錢。現在看來,王排長三人就沒有吳畏那麽闊氣,也沒辦法讓他們出錢,隻好于老闆自己掏腰包了。好在除了恒源祥的薪水,于老闆還有個好爹,錢不夠花,大可以伸手和老爹要。倒也不至于肉痛。
王翔三個人都是窮人家孩子,還是頭一回穿這套行頭,都覺着渾身不得勁,正在屋子裏伸胳膊撩腳的活動,看到吳畏進來,都愣了一下。
吳畏摘下帽子向三個人拱手笑道:“各位老闆發财。”雖說身材不夠富态,居然也是一幅生意人的樣子,果然裝什麽像什麽。
王翔這才認出進來的人是吳畏,想不到隻是換身衣服,形象居然差了這麽多。本來想敬禮的手剛舉起來,又想到這身裝扮不合适,不禁愣在了那裏。
吳畏笑道:“披什麽皮說什麽話,這個你們可得記住了。”
四個人晃出商号,于靖塞給王翔一卷紙币,低聲道:“省着點花,這可都是司令的錢。”
心裏已經想好了,回頭得跟鄭宇實報實銷,不然讓吳畏知道了,還不以爲自己手腳不幹淨?他替吳畏管了兩年工資,知道吳畏家底,倒也不怕吳畏還不上。
王翔捏了一下紙卷,這還是頭回兜裏揣這麽多錢,雖然不是自己的,感覺也不一樣,快走幾步追上吳畏,低聲問道:“司……老闆,咱這是去逛街?”
吳畏搖了搖頭,“找人。”
王翔呃了一聲,心說找人用得着這身打扮嗎?不過吳畏不說,他也沒辦法問,隻好沉默着跟在吳畏身後。
吳畏分辨了一下方向,轉身穿過幾條胡同,眼前人流豁然增加,卻是又來到了一條主幹道上。
他四下看了看,順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就看到前面一棟嶄新的四層洋樓,窗戶上挂着巨型海報,一塊橫跨兩層樓的巨大招牌懸在樓體外面,上面寫着“大通洋行”四個大字。
王翔和兩個士兵從前最遠到過奉天,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巨大的招牌,忍不住驚歎了一回。吳畏卻是見慣了的,比起穿越前那些挂在摩天大樓上的廣告,這連小巫都算不上。
大通洋行相當于後世的百貨商店,四層樓裏都是各種商品,有一部分本地貨物,但是大部分都是舶來品,洋行本身是作大宗進出口貿易的,這家門店隻算是順手擴張一下零售業,對于杜迪夫人來說,連小錢都算不上。
吳畏順着樓梯直接上了四樓,這層樓沒有零售攤點,都是洽談大宗生意的。
看到吳畏派頭不小,一個身穿紫色馬夾的年青人迎了過來,用一口京片子問道:“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吳畏摘下帽子打量了一下四樓的陳設,向青年說道:“我姓吳,從日本來的,要見你們陳家豪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