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得到通知的分局長就趕了過來,在先到的警察介紹下來見吳畏。
吳畏和溥覺沒有換衣服,看起來還有點風塵仆仆的樣子,不過肩章領徽一應俱全,所以分局長一眼就認出站在面前的是一位中将。
雖然共和國還在奉養前清皇室,但是皇室以外的滿人貴胄就沒那麽好命了,很多斷了經濟來源的王族子弟典賣房産也不是新鮮事,現在連宗人府都解散了,自然也沒人去管,倒是聽說有些滿人去市政廳找市長林紹年鬧過,不過也都沒撈着什麽好處。
皇族子弟在家裏餓死了歸市政廳管,要是丢了那就是巡警局的差事了,這些人潦倒歸潦倒,身份畢竟不一樣,不是平民百姓可比。
分局長來的時候就已經打聽過了,忻親王家的小子在陸一師當兵,剛才來報案的就是一個士兵,還帶着槍。
幹巡警的,每天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很多事情都知道得門清,一聽說士兵随身帶槍,分局長就知道事情難辦,按規定軍人探親不能攜帶武器,雖然巡警局不管這種事,但是敢公然帶槍出來的,肯定是有所依仗。
現在看到一位中将站在面前,分局長的汗立刻就下來了,别看他在這一片呼風喚雨,放到以官多著稱的北京城裏什麽都不是,和一位中将比起來,直接差到天上去了。
溥覺剛剛帶着警察們勘察完現場,走過來向吳畏說道:“司令,我出去找朋友打聽一下。”
吳畏知道溥覺在四九城裏朋友多,點了點頭,說道:“把這身衣服換了,槍也收起來。”又招手向那兩個衛兵說道:“讓你們營長給你們找身衣服,你們跟着他一起去。”
溥覺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軍裝紮眼,卻怎麽不也肯讓衛兵跟他走。吳畏瞪眼說道:“我又不出去溜達,要衛兵有個屁用?”
溥覺一縮脖子,帶着兩個衛兵去他的房間換衣服去了。
分局長這才撈着空,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是溥四爺的長官?”
剛才他聽溥覺管吳畏叫“司令”,忍不住就在心裏畫圈。共和國常設單位裏可沒有司令這個職位,也不知道這位是哪裏來的。
吳畏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我是吳畏。”
分局長一愣,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有些結巴,“您是日本的那個吳……”
吳畏點了點頭,說道:“老四的姐姐是我媳婦。”
分局長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心說老天啊,我這可算是攤上大事了。日本占領軍總司令的媳婦居然在自己的轄區丢了。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不大一會,滿臉大汗的侯成就跑了進來。
他現在已經是巡警局刑事科的科長,按級别比分局長高上半級,權力卻不可同日而語,也算是巡警局裏的實權人物。
進門見到吳畏,他顧不得擦汗,連忙走過來,“真是您啊?老四呢?”
吳畏還記得自己叨擾過候成一頓油條,對他倒還算客氣,起身和候成握了一下手,說了溥覺的去向。
候成這才有工夫掏手帕擦汗,一面擦一面問分局長:“老郝,有什麽線索嗎?”
郝分局長簡單說了一下發現的事情,吳畏皺眉說道:“最近城裏有什麽事情嗎?”
侯成想了一下,搖頭說道:“倒沒什麽不對,天也晚了,您現在住在什麽地方,回頭得信了我去找您。”
吳畏搖了搖頭,揮手說道:“都忙你們的事去吧,我就在這裏等老四回來。”
侯成看了郝分局長一眼,和吳畏告辭出來,說道:“這事隻怕不簡單。”
溥覺從前雖然在巡防營當差,但是巡防營的滿人爺們就沒有正經上班幹活的,下了值都混街面,溥四爺的名聲也算響亮,等閑沒人會來忻親王府找麻煩,就連地痞騷擾商家,都不敢到這一帶來。畢竟溥覺手裏有槍有人,戰鬥力和正規軍沒法比,打打有活力的社會組織還是沒有壓力的。
現在溥覺雖然走了,巡防營可還沒解散,他的鐵杆哥們劉義守最近升了營副,在四九城地面上也算一号人物,誰敢不長眼睛來惹秀雲?
侯成有一段時間打過秀雲的主意,知道這位秀外慧中,雖提多有主意,既然一聲不吭的離開了,那就是知道劉義守解決不了問題,所以侯成一眼就看出來這裏面的事情不簡單。
郝分局長雖然沒有侯成想得那麽透徹,也猜到了一部分,苦笑道:“您說這算什麽事兒?怎麽忻親王府的格格成了中将夫人?”
侯成心裏正亂着,聽到這句話,突然一驚,愣了片刻,向郝分局長說道:“你先找人打聽一下街坊鄰居,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郝分局長連忙一把拉住他,急道:“二哥,你可不能扔下我。”
侯成苦笑道:“現在咱哥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位吳司令跺跺腳,咱倆一塊玩完,怎麽能扔得下你?”
說完拂開郝分局長的手,一溜煙的跑了。
吳畏看着一幹人等都離開了院子,這才走出去虛掩了院門,站在院子裏想了一會,覺得有些燥熱,就撿起院子裏的木桶,吊在水井的轱辘上想打一桶水上來。
沒想到水桶扔下去後,發出一聲悶響,不像是掉到了水裏。吳畏一愣,拉着繩子晃了兩下,發現井裏似乎有什麽東西。他連忙取了油燈探頭往裏照,可惜看了半天什麽都看不見,不禁有些後悔沒帶手電來。
有了這個發現,他也不可能耐着性子等天亮,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找到珠兒平日曬衣服的竹杆,從井口順了下去。
這時候北京城的地下水位很高,居民家中的水井大多不深,像忻親王府輝煌的時候,吃的是城外送來的泉水,這眼井是給下人洗漱用的,自然也深不到哪裏去。
工具不趁手,吳畏很是費了一番工夫,連竹杆帶水桶都用上了,再加上運氣不壞,這才把那個東西從井裏撈了上來。
用力把撈上來的東西從井口拉出來扔在地上,就算早有準備,吳畏仍然有些吃驚,這個填滿了水井的東西竟然是一具屍體,而且很顯然是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