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康和于靖是來向他辭行的,這兩個人不需要吳畏來指導業務,所以準備先行回國打好基礎。
相比之下,許晨劍和他的士兵們行程就要晚得多,那取決于吳畏給他們準備的訓練大綱。
吳畏并沒有去港口送别,隻是在司令部的大院裏和戰士們道别。
看着李康等人離開,吳畏這才準備回辦公室,正好看到幸德秋水走了出來。
昨天晚上他被帶到這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雖然說司令部裏有發電機,但是功率不大,這時代的電燈泡也說不上有多亮,所以他并沒有看到多少東西。
他看着一隊向吳畏敬禮後走開的士兵,向吳畏說道:“你是什麽官?”
“我?”吳畏攤了攤手,笑道:“我是這裏最大的官。”
和明顯被吓了一跳的幸德秋水一起吃過了簡單的早餐,他就驅車送幸德秋水去西園寺公望的首相辦公室。
現任日本政府的辦公地點就在皇宮附近,是一棟很有曆史的房子。
吳畏親自送幸德秋水過來,也是有些昨天沒有說出來的話要對西園寺公望說。他早就看出來西園寺公望和伊藤博文之間并不像他們宣稱的那樣有默契,而從心理上來說,吳畏也更願意和西園寺公望打交道,畢竟伊藤博文的名氣太大,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吳畏心裏壓力太大,就算是忽悠也不能完全放開。
吳畏的司令部設在東京都的邊緣,離占領軍的駐地不遠,這也是爲了安全考慮。
同樣的原因,程斌的使團駐地也在這一帶,畢竟使團的安全還要依靠吳畏的士兵來保障。
所以當吳畏看到駐日使團的一号車從另一條道路緩緩駛來的時候,并沒有覺得驚訝,反而讓司機減速讓路。
幸德秋水對此感到很難理解,他沒想到駐日占領軍的司令居然要給文官讓路,這顯然不符合他對軍隊這個暴力機構的認識。
但是吳畏的司機對這件事倒是并不覺得奇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駐日使團雖然配有汽車,但是程斌并不怎麽喜歡乘坐,他出行的時候,通常都是乘坐馬車。
按照官場上的習慣來說,一号車既然是配給程斌的,那麽即使他不坐,其他人也不應該來打這輛車的主意,讓它放在那裏落灰也比讓程斌覺得自己窺伺他的位子要好得多。
但是現在程斌的副手是葉黛,别說她知不知道這種潛規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乎。所以程斌的一号車裏通常坐的都是葉黛。
使團和司令部的高層基本都知道這件事,所以對于吳畏主動給葉黛讓路的舉動,并沒有人覺得不對,就算不拼爹,吳畏也不會和一個女人争這種排場。
看着葉黛的座車從車邊緩緩駛過,吳畏發現葉黛也正在隔看車窗看自己,于是向她揮了揮手。整個東京都的汽車就沒有幾輛,雖然沒有車牌,但是仍然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來。
幸德秋水也發現那輛車坐的是一個女人,疑惑的問道:“那是誰?”
“你不是想開報館嗎?她就可以審批。”吳畏說道。
幸德秋水嗯了一聲,問道:“那是您的朋友?”
日語中對于敬語的使用非常重視,幾乎已經融入到了日常的生活當中。幸德秋水被吳畏的社會理念折服,又剛剛知道他是現在東京都裏最有權力的人之一,很自然的使用了敬語。
吳畏“嗯”了一聲,正想說話,突然聽到車外傳來一聲沉悶的槍聲,然後他的汽車就一下子停了下來。
吳畏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遇到了襲擊,所以很自然的身子下滑,同時伸手去摸槍。然後一眼就看到坐在身邊的幸德秋水居然還直着脖子往車外看。
他在心裏給臨危不懼的幸德秋水點了個贊,然後伸手拉了他一下,大叫道:“趴下。”
一面說,一面按着手槍透過車窗向外看。
槍聲還在響着,但是并沒有子彈擊中他的汽車,突然停車是因爲他的司機聽到槍聲後下意識的反應,因爲當時他的車速很慢,所以幾乎是在司機踩下刹車的瞬間就停了下來。
吳畏定了定神,看到坐在後面車上的衛兵們舉着槍沖了過來,于是推開車門鑽了出去。
街道兩側的行人正在四散奔逃,但是看到吳畏這邊荷槍實彈的士兵,倒也沒有人撞上來。
吳畏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葉黛乘坐的使團一号車的車身上濺起一溜火花,有子彈擊中了車身,火花是産生跳彈時的情景。他這才明白過來,遇到刺殺的不是自己,而是葉黛。
不用吳畏吩咐,衛兵們就已經向着刺客們開火了。
因爲吳畏總是乘車出行,他的衛兵總不能跟着跑,當然也隻能坐車。零一年式步槍槍身太長,很難帶進車裏。所以伴随吳畏出行的衛兵随身攜帶的都是沖鋒槍和毛瑟手槍。
在沖鋒槍的彈雨下,刺客使用的轉輪手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吳畏眼看着一個從街道上沖出來的男人被子彈在身上打出一片血雨,攤手攤腿的摔倒在地上。
雖然轉眼間就遭到了巨大的傷亡,但是那些刺客居然并沒有選擇逃跑,而是繼續撲了上來,向着葉黛的汽車射擊。
吳畏看着在彈雨中一動不動的一号車,心中大急,大叫道:“掩護我。”然後在舉槍射擊的同時,彎腰向着前面的汽車跑去。
看到師長親身涉險,衛兵們也急了,連忙追了出去。一個士兵剛跑了幾步,就被子彈擊中,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另外的士兵們毫不猶豫的從他的身上跳了過去。一個士兵扔出一顆乙型手榴彈,直接扔進了刺客當作掩體的店鋪裏面。
乙型手榴彈其實就是漢陽廠試制的卵形手榴彈,因爲結構複雜,裝藥量也比甲型木柄手榴彈要小得多,威力當然也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雖然定型,但是一直沒有大量生産。主要是擔心沒有部隊肯要。
吳畏倒是比較歡迎這種東西。他拿到樣品後,就把這種手榴彈定位成進攻型手榴彈,進一步減少裝藥量下發使得。可惜的是,漢陽廠沒有辦法制造出氣浪殺傷彈,仍然隻能依靠破片增加殺傷力,未免讓這種進攻型手榴彈名不符實。
手榴彈爆炸後,刺客們的火力明顯減弱,衛兵們得到了提示,一面保持火力壓制,一面連續向街道兩側的建築物裏投擲手榴彈,至于由此造成的平民傷亡,那就不是他們要關心的事情了。
爆炸聲中,吳畏已經沖到了汽車旁邊,伸手拉開車門,一具人體從車門中滑落到地上。
吳畏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穿着軍裝的男人,應該是葉黛的護衛。他的身上染滿了血迹,看不出哪裏中了槍。但是落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顯然是不行了。
在屍體滑落的同時,車裏響起了女人的驚叫聲,吳畏松了一口氣,葉黛還能叫得這麽大聲,顯然沒受什麽傷。
坐在前面的司機和另一個女人都已經死了,屍體歪倒在座位上,到處都是鮮血和破碎的玻璃。
殘存的刺客仍然在向着汽車開槍,隻不過火力已經很弱了,而且刺客使用的都是轉輪手槍,沒有長槍,無論是精度還是殺傷力都不怎麽樣,剛才那個中槍的衛兵很快就又趴了起來,依托着汽車繼續射擊,顯然傷勢不重。
吳畏不敢直起身子,伸手進車裏拉住葉黛的衣服往外拽。
葉黛剛才被那個護衛壓在身上,所以并沒有被子彈擊中,但是受到的驚吓非常嚴重,感覺到有人拉他,吓得拼命掙紮。
吳畏差點被葉黛的高跟皮鞋踢中腦袋,隻好停下手大叫了起來。這時衛兵們終于趕了過來,成片的子彈傾瀉出去,木制的建築物根本沒辦法提供足夠的掩護,剩下的幾個槍手全都沒了聲息。
槍聲停息下來後,吳畏松了一口氣,看到士兵們散開來準備向前搜索,連忙招呼他們回來。
這不是他們的戰争,士兵們也沒有必要打掃戰場,那是日本警察的活。
但是随着他的叫聲,街道上響起一陣尖銳的叫聲,然後一群身穿黑衣,用布巾包裹頭臉的人手執長刀從暗處沖了出來。顯然這些人是埋伏在暗處準備襲擊過來查看的衛兵們的。看到計劃失敗,就準備轉入強攻。
看到這些人出現,吳畏愣了一下,心說還真有隐者這種東西?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不知道隐者爲何物的衛兵們就開槍了,神秘莫測的隐者們在沖鋒槍的子彈面前毫無抵抗力,紛紛中彈倒下,長刀扔得滿地都是。
看着面前的一幕,吳畏揉了揉鼻子,心想這幫家夥忘了請神上身了。
這時葉黛終于安靜下來,也認出了吳畏,驚叫道:“怎麽了?”
吳畏向她伸出手,說道:“你要出來嗎?”
葉黛這時才看清車裏的情景,大叫了一聲,然後就暈了過去。
吳畏罵了一句,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把全身是血的葉黛從車裏抱了出來,很無奈的想,爲毛你們爺倆遇刺總是能讓自己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