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亞洲經濟一體化,其實不過是後世被批得體無完膚的全球經濟一體化的簡單版本,此時的科技水平還不足以讓世界變成地球村,但是溝通中日兩國已經足夠了,所以吳畏提出或者說抄出來的這個理論已經有了實施的前提。
當然吳畏隻是提出中日兩國作爲亞洲最大的經濟體,可以在各自占優勢的方向專心發展,而把短闆交給對方。
例如日本雖然制造業發達,但是本地缺少工業化所需的礦産,鋼材和煤炭都需要從國外進口,吳畏就建議睦仁将冶金和初級能源企業都搬到共和國去,在本土隻保留高利潤的精加工項目,利用共和國國内豐富的礦産資源一起去賺歐美的錢。
其實在吳畏看來,日本這個地方實在不适合搞工業化,成本太高了,還不如專心發展旅遊和金融這一類高附加值的産業,以及與之有關的周邊産業,話說不出裏番的十一區還是十一區嗎?
不過面前這三個人都不是普通人,特别是伊藤博文,吳畏對這個老頭的戒心很重,生怕自己把牛皮吹大了露餡,也隻能一點一點的來,隻要讓日本經濟形成對共和國的依賴,那時候要裏番還是肉番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聽吳畏說完,睦仁和伊藤博文都沒有說話,看起來睦仁有些心動,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然不會輕易開口。
西園寺公望皺着眉毛說道:“歐美不會幹涉嗎?”他倒并不懷疑吳畏關于東亞經濟圈的提法,畢竟也是掌過權的人,知道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錢那是萬萬不能的。隻要手裏有錢,就可以做成很多事情,當然前提是要國家的經濟體能夠健康發展,所以他其實很擔心這個分工會使日本國内的發展走向畸形。
吳畏攤了攤手,“我們做什麽他們不會幹涉?”
西園寺公望啞然沉默,過了一會才說道:“我好像沒聽說貴國準備放棄哪些方面的發展。”
吳畏心說這不是廢話嘛?誰知道你們靠得住靠不住。當然話不是這麽說的。
他向三個人解釋,現在共和國的經濟剛剛開始複蘇,算得上百廢待興,根本就沒有發展太快的地方,當然也就無所謂放棄。而且現在葉知秋在國内效仿西方的自由經濟,鼓勵民間自主創業,那自然是什麽賺錢上什麽,市場經濟下,也不可能有人去主動投資不賺錢的生意,在與日本産業沖突的方向,自然就沒有人願意去做了,也就達到了調節兩國産業結構的目地。
這個時代還沒有人系統的提出大區域範圍内的經濟調節理論,所以西園寺公望被吳畏描述的美妙前景唬得一愣一愣的,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是卻一時想不出來,隻好坐在那裏苦苦思索。
後半夜的時候,東京都城裏的槍聲已經停了下來,吳畏不知道自己散在城裏的部隊都怎麽樣了,這個時候就算知道了也無能爲力,所以雖然心裏焦急,卻仍然耐着性子等待面前的三個日本人表态。
伊藤博文深深看了一眼睦仁,伏身向天皇施禮道:“臣覺得此議可行,躬請陛下聖裁。”
睦仁的神色有些古怪,他看着伊藤博文久久沒有出聲。而伊藤博文就那麽深深伏在地闆上,也不肯起身。
吳畏立刻就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隻是猜不出到底是怎麽回事,轉頭去看西園寺公望,發現後者也是一臉的驚奇。
又過了半晌,睦仁才開口說道:“吳卿能代表你的國家嗎?”
他此前和吳畏說話的時候,一直是用“吳将軍”這個稱呼,現在改成“吳卿”,自然是已經同意了吳畏的建議。
吳畏搖了搖頭,向睦仁說道:“我隻保證盡力遊說國内。不過還是那句話,合則兩利,中日兩國并沒有深仇大恨,如果能夠攜手崛起,相信任何有遠見的政治家都是樂見所成的。”
如果是在吳畏穿越前的那個世界裏提出中日攜手的話,估計這個人的政治生命也就到頭了,最多能混個經濟學專家的名頭,但是在現在這個世界裏并沒有八年抗戰,雖然日本人曾經兩次主動進攻共和國,但是都沒占到什麽便宜,現在吳畏的登陸部隊又把一半本州島打成了漿糊,倒也說不上誰對誰的仇恨更大。
睦仁嗯了一聲,看了看緩緩擡起頭來的伊藤博文,說道:“如果是這樣,那麽就由你來組閣吧。”
伊藤博文再次施禮,然後搖頭說道:“如果陛下準許,我推薦西園寺君出面組閣,他比臣更了解西方國家。”
其實還有一件事他和睦仁都心知肚明,西園寺公望一直對華執溫和态度,讓他上台組閣,不會給人太突兀的感覺。
西園寺公望愣了一下,連忙伏身施禮推辭。睦仁想了一下,向西園寺公望笑道:“朕即位之初,就是卿爲朕出謀劃策,想不到這麽多年後,你我君臣還有再聯手的機會。既然是你的老師推薦了你,就不要推辭了。”
吳畏此時仍然想不起西園寺公望是哪位,不過從剛才和西園寺公望的交談中,隐約覺得這個人的眼界開闊,對于世界局勢有很深的了解,倒也算是一個合适的合作夥伴。而且伊藤博文隐在幕後,也可以發揮更多的作用。于是也向西園寺公望表示了祝賀。
看看大局已定,伊藤博文拍手叫人進來安排睦仁去休息。
伊藤博文畢竟年老,坐了一夜後,一時居然站不起來,便請西園寺公望陪同睦仁離開。
房門再次被關好後,伊藤博文伸手拿起身邊的電話,向吳畏苦笑道:“現在我們需要考慮怎樣平息城内的騷亂了。”
吳畏深深的看着他,突然說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什麽?”伊藤博文愣了一下,說道:“能出什麽事情?”
吳畏盯着他說道:“你和天皇都并不相信我。”
伊藤博文笑道:“我們當然不相信你,但是我們相信你的理念。”
吳畏搖頭說道:“這不對勁。我雖然年輕,但是也不要指望我會相信這個解釋。”
他說的這句話,卻是模仿的伊藤博文最早見到他的時候說過的一句話的語氣。
伊藤博文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盯着吳畏半晌才說道:“你比傳說中的更加可怕。”
“我隻是從不小看任何人罷了。”吳畏說道。
伊藤博文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正容說道:“你們來的時候,我剛剛接到一個消息,東鄉平八郎大将率領的聯合艦隊在對馬水道遭遇俄國艦隊襲擊,三景艦沉沒,大将陣亡。”
他慢慢低下頭來,說道:“據說俄國軍隊正在金澤地方登陸,第四師團後續部隊已經奉命向西轉進。”
吳畏大吃一驚,看着伊藤博文說道:“俄國艦隊?”
“是。”伊藤博文苦笑道:“看起來俄國人的堅持程度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吳畏這才明白伊藤博文爲什麽要逼睦仁同意自己的計劃,很顯然在失去了海軍屏障後,這一次日本已經戰敗了,随着俄軍艦隊到來的,将是源源不斷的國防軍陸軍,現在日本政府能夠考慮的,也隻是如何戰敗得更體面一些了。
在這種情況下,伊藤博文居然還能不動聲色的穩住了吳畏這個本州島上華軍的最高指揮官整整一夜,還曾經一度讓吳畏覺得自己在占便宜,實在稱得上老謀深算。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吳畏,沉聲說道:“吳将軍不會背叛自己的諾言吧?”
吳畏看了他半天,才勉強笑了一下,說道:“既然是我提出的理論,我自己當然會帶頭執行,隻是這樣一來,将來會主持兩國談判的人就很難說是誰了。”
伊藤博文對着吳畏深深伏下身去,說道:“我們會盡力保證這一點的,請吳君費心了。”
吳畏看着伊藤博文稀疏的頭發,沉默下去,并沒有說話。
一九零五年九月三十日,日軍第五師團主力配合第一師團一部與近衛師團一部包圍華軍登陸部隊于仙台北部,雙方展開激烈戰鬥,日本工業重鎮仙台一帶化爲廢墟。
九月三十日下午,馬卡洛夫的俄太平洋第一艦隊在對馬海道伏擊東鄉平八郎的日本聯合艦隊,擊沉嚴島級三艘,全殲日軍第一艦隊,第二艦隊指揮官上村彥之丞中将率領殘餘艦隊逃往九州島。
勝利後的馬卡洛夫并沒有帶領艦隊繞過日本列島去東京灣,而是命令随艦隊行動的水兵團在金澤登陸,橫穿本州島,伺機占領東京,并于當夜擊潰趕到的第四師團一部。
雖然葉卡捷琳娜交給馬卡洛夫的命令是救回吳畏,但是顯然馬卡洛夫更希望利用對馬海戰的勝利爲俄國攝取更大的利益。
十月一日淩晨,一支懸挂着兩橫杠十字架的武裝艦隊炮擊了東京灣,然後在房總半島吳畏曾經使用過的登陸場登陸。
在這支登陸部隊當中,絕大部分士兵都是歐洲人,他們手執與國防軍零一年式步槍結構相似的半自動步槍,打着白百合和洛林十字架軍旗,迅速擊潰了正在房總半島休整的日本陸軍第一師團殘部,占領房總半島。
十月一日下午,東京都城頭升起共和國旗和國防軍軍旗,睦仁天皇宣布向吳畏率領的國防軍部隊投降。
第三次中日戰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