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廣場撤出去的路還是很多的,但是吳畏計劃的最佳路線當然還是自己進城時的那條。
現在廣場上一片混亂,他的士兵們也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還是帶着睦仁去找自己留在城外的人。
三個人繞了一個大圈,才算是順着廣場的邊緣走了出來,迎面看到一隊日本兵端着槍跑了過來。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吳畏看不清那些人的樣子,連忙拉着睦仁躲避。有了剛才差點挨槍子的經曆,睦仁和原敬倒是比較聽話。畢竟混亂當中日本兵可分不出來誰是天皇。
可惜吳畏一個人照顧不了兩個廢柴,原敬躲得慢了一點,被那隊士兵發現,立刻就傳來一聲大叫,“什麽人?”
原敬遲疑了一下,總算沒喊出“天皇在此”的話來。畢竟吳畏手裏可有槍,萬一逼急了給天皇一槍,那就完蛋大吉。
吳畏現在手裏隻有一支轉輪手槍,裏面的子彈還打出去了一發,面對幾十個日本兵,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急切間也隻能指望把天皇推出去當個護身符。
這個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大叫道:“自尋死路。”
吳畏心中一動,但是看看面前的日本兵,沒敢說話。
果然對面日軍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伊裏哇啦的大叫起來。顯然是在問這是什麽意思。
跑過來的警衛營士兵沒聽到預想中的口令,自然不會再客氣,頓時一排槍打了過去。
這一隊日軍沒想以來人開槍這麽快,頓時就被打翻了十幾個人,其他的人紛紛向兩側隐蔽,來不及跑開的則就地卧倒,準備射擊,看起來倒也算訓練有素。
可惜警衛營在混亂中遇敵的原則是猛沖猛打,絕不遲疑,所以排槍過去,立刻就是一片手榴彈扔過來,等到爆炸過去再白刃沖鋒。
這隊日軍的人數至少是當面警衛營戰士的兩倍,可是吃了這個全套之後,就沒剩下幾個人了,看着對面的士兵沉默着挺着刺刀沖上來,立刻轉身就跑,連抵抗一下的勇氣都沒了。
吳畏當然知道自己士兵的進攻套路,所以早就按着睦仁趴到了牆角下面,手榴彈爆炸時的碎片打得身邊的牆上噼啪亂響,三個人都落了一身土,原敬更是吓得抱着腦袋瑟瑟發抖。
看着士兵們沖上來,吳畏可不想糊裏糊塗的被人拿刺刀招呼,大叫道:“去死好了。”
正在沖鋒的士兵們腳下一頓,有人叫道:“是誰?”這次卻是用的中文。
吳畏回答了一聲,起身問道:“于軍在嗎?”
聽說是師長在這裏,那隊士兵頓時大喜,當先幾個人跑了過來,正是于軍手下的一排長。
原來于軍和日軍交火後,雖然一度占了上風,卻發現吳畏已經不見,廣場上的日軍吃了大虧,開始胡亂開槍,于軍也就再沒辦法混水摸魚,隻好收縮兵力,先找吳畏。
沒想到吳畏藏得太好,于軍又不能大搖大擺的滿廣場找人,折騰了半天也不得要領。
于軍丢了師長,這一急非同小可,隻好把手裏的兵分成幾隊,散開來去找。至于這樣肯定會增加傷亡,那卻是顧不得了。
發現師長居然在這裏,那個排長高興得無以複加,馬上安排人去找于軍。然後才向吳畏問道:“師長,這倆人是誰?”
“客氣點,這是日本皇帝。”吳畏說道。
那個排長又吓了一跳,仔細看了看,搖頭說道:“日本皇帝就長這樣?比咱們的皇帝差得遠了。”
睦仁現在身上又是土又是灰,一身軍裝也扯得七零八落,除了胡子夠大,派頭那是不用想了。也難怪排長覺得上當,差點要求退貨。
吳畏好笑的問道:“你見過咱們國家的皇帝?”
那個排長頓時語塞,靈機一動,說道:“沒見過皇帝,總見過師長,您比他可精神多了。”
吳畏笑罵了一句,催促大家快點上路。
陸一師上岸後,武器彈藥消耗很大,現在很多都已經換成了日式裝備,吳畏和排長說話的時候,很多士兵都在翻找戰死日軍身上的彈藥和幹糧,偶而有沒死的,就用刺刀補上一下。
睦仁能聽懂中文,不過忍着沒說話,主要也是擔心被普通士兵侮辱。等到重新上路後,他才問道:“你是師長?”
“我叫吳畏。”吳畏說道:“你沒聽說過我?”
睦仁啊了一聲,向吳畏說道:“真的是你?你很勇敢。”
“我能說這是被逼的嗎?”吳畏說道:“快走吧,陛下。”
“我的國家和你們的不同,就算我不在,也不影響政府的實際運作。”睦仁提醒道。
吳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點頭說道:“放心,我沒打算帶着你躲起來過一生一世,等到城裏消停一點後,我會找人聯系的。”
話音未落,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士兵們立刻向兩側隐蔽,然後就看到一輛馬車飛快的沖了過來。
吳畏打了個手勢,“搶車。”
睦仁和原敬是個累贅,帶着他們行軍并不方便,要是有一輛馬車倒是省了不少心。
攔車很容易,車夫和保镖看到面前兇神惡煞一樣的士兵,倒也沒敢反抗,隻是大叫道:“你們的長官是誰?”
一個士兵伸手把他從車上扯了下來,笑道:“你老實點吧。”
有人拉開車門,打算把裏面的人拉出來,沒想到一個瘦小的老頭主動從車裏鑽了出來,四下看了看,向士兵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我是西園寺公望。”
警衛營行動的時候紀律一向很好,所有人都保持必要的沉默,所以街頭很安靜。西原寺公望的聲音不算太大,但是吐字很清晰,足夠讓所有人聽到。
原敬啊了一聲,然後立刻捂住了嘴。睦仁也吃了一驚,想不到西園寺公望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吳畏關注的都是日本軍方的情報,一時也想不起來西園寺公望是誰,隻是聽他的口氣,應該是位大人物。心想難道是柴刀界的老前輩?
于是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說道:“很抱歉閣下,我們要征用你的馬車。”
西園寺公望上下打量了吳畏幾眼,突然用中文說道:“你們不是日本人。”
吳畏無奈的回答道:“這隻會給你帶來無謂的麻煩。”
“我不這樣覺得。”西園寺公望說道:“我要見你們的吳畏中将。”
“你認識他?”吳畏吃了一驚,心說前面有人送槍,現在又有人送車,日本國内要不要有這麽多共諜啊?
西園寺公望搖頭說道:“我認識他的一位朋友,那位朋友托我調停這場戰争。”
說話的時候,他已經确定了面前這些人肯定是華軍改扮的,不禁也有一些緊張。
他的目光從衆人的身上掃過,借着馬車上油燈的光線,突然看到了睦仁身上的軍裝。
睦仁的軍裝在日本國内類似于大元帥服,全國隻此一份,西園寺公望是天皇近臣,對這身衣服熟悉得無以複加,雖然此刻燈光昏暗,仍然一眼就認了出來。就算他爲人鎮定,這個時候也忍不住驚呆了。
吳畏可不打算在這裏停留,看到西園寺公望身後的士兵向他打了個手勢,知道車裏再沒有其他人了,揮手示意士兵把睦仁和原敬推上車,然後向西園寺公望說道:“要一起走嗎?”
“當然。”西園寺公望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是一位大人物,足以保護你們的安全,請放了這兩位日本人吧。”
他這麽說,當然是以爲吳畏并不知道睦仁的身份,隻是看出這兩個人有些地位,所以才順手捉了帶在身邊。
吳畏一笑,搖頭說道:“西園寺先生,您的作法讓我忍不住懷疑你的可靠性。”一面說,一面示意他也上車。
西園寺公望這輛車是借伊藤博文的,他發現吳畏帶的那隊兵可疑後,立刻去見伊藤博文,請他想辦法通知軍方。在這方面,伊藤博文可比他有辦法得多了。
然後聽到城裏槍聲大作,有愈演愈烈的意思,他放心不下,就借了馬車往這邊趕來,打算親自探聽消息。
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親自出門打聽消息,不得不說,西園寺公望這人的膽子也算是很大的了。
隻是他膽子雖然大,運氣卻不好,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吳畏,直接作了階下囚。
别說現在吳畏不會放他走,發現睦仁在這裏,就算吳畏不讓他跟着,西園寺也不可能離開,他鑽進車裏,看看吳畏沒有跟上來,低聲說道:“您怎麽在這裏?”
沒有提到稱呼,當然是爲了防止有人聽到,洩漏了天皇的身份。
睦仁苦笑道:“西園寺卿,他們知道我是誰,我就是被他們捉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