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雖然在鴉片戰争當中被西洋人的堅船利炮打開了國門,但是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在這個老大帝國的民衆中間很快就出現了一批如葉知秋和蕭逸之一類睜開眼睛看世界的人,這些人開始開始把從傳承了數千年的孔孟之道當中擡起頭來,把目光投向了大洋彼岸那些遙遠的國度,開始潛心研究爲什麽不知孔孟爲何物的洋人們爲什麽可以輕易打敗自己的國家。
有了這批開始思考的人,再加上種種巧合,本來應該發生的甲午戰争并沒有發生,國計民生也沒有如果本來應該的那樣被摧殘蹂躏,國家的元氣得到了保存。
所以雖然共和國草創,一切都還簡陋,但是在有心人的推動下,畢竟已經步入了工業化國家的門檻,并且開始漸漸加速。
共和國成立之後,很快就和日本人、俄國人都狠狠打了一仗,偏偏運氣好還都勝利了,所以至少在民間,中華上國的心氣還是很高的。
所以雖然日本軍隊一直是共和國的大敵,不但全面侵占了中國的傳統屬國朝鮮,而且還打敗了共和國海軍。
但是在很多人心目中,也仍然覺得日本國不過是個窮兵黩武的小國罷了,國力是肯定沒有辦法和共和國相比的。自然也完全沒有想到,日本國内竟然也有不輸于共和國的熱鬧城市。
吳畏還好一點,他早就知道東京算是亞洲的大都市,算起來日本的明治維新也比共和國成立早了很多年,開放國門之後,經濟上有比較大的發展也并不是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那幾個士兵就不行了,他們互相看了看,都覺得很好奇。一個士兵低聲說道:“師長,要不咱們進城去看看?”
要說起來,警衛營跟着葉知秋也算見過世面,除了曾經跟随吳畏去過歐美的那個連之外,整個營都見識過俄國第二大城市葉卡捷琳堡,也和俄國南方政府的軍隊狠狠幹過幾仗,說起來俄國兩方政府手中的精兵都是見識過的,覺得也就不過如此。要論見識膽量,他們在這個時代的國人當中,已經要算是翹楚了。
跟随吳畏轉戰之後,大家除了開闊了眼界之外,膽子也變得大了很多,要是換成從前,幾個大頭兵跟着師長出來執行任務,誰敢輕易開口?就更不要說竄納師長去冒險了。
吳畏聽了士兵的話,瞪了他一眼,低聲罵道:“你膽子倒大。”
士兵嘿嘿笑到:“隻要跟着師長,我就沒什麽可怕的。”
吳畏啞然失笑,心想這小子看着毫不起眼,馬屁倒是拍得響亮。
他自己八面玲珑,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是卻一向不喜歡手下的軍事主官們人溜須拍馬。倒是像于靖這樣的後勤人才,沒事口花花一下沒什麽事情。
所以如果剛才說這話的人是個軍官,多半就會惹來吳畏一頓教訓,畢竟軍事主官關乎一支部隊的安危,吳畏可不相信一個擅長鑽營的人會把自己士兵的生命放在首位。
不過現在面前的隻是一個普通士兵,敢來拍他的馬屁就已經很不容易,吳畏總不好闆起臉來,但是身邊還有這麽多人看着,又怕這種風氣在士兵當中流傳來來,于是也隻能裝沒聽見。
其實他這就是錯怪士兵了。吳畏的經曆再傳奇,也得有人幫他宣傳。這年頭沒有網絡,可沒人給他封這個“最好”那個“最美”之類的頭銜,靠的就是口口相傳。
而對他的經曆傳的最厲害,也最接近真像的地方當然就是陸一師。在陸一師的士兵幾乎沒有不知道自己的師長是個逆天狂人,越是底層的士兵,對吳畏的信心越盲目,越相信跟着師長可能會死,卻絕對不會失敗。吳畏不敗軍神的名頭,在陸一師裏可是沒有人敢于質疑的。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當海軍戰敗,吳畏帶領大家從登陸場突圍出來的時候,陸一師上下沒有一個人會懷疑吳畏的命令,大家都相信,師長既然要帶領大家繼續戰鬥,就一定還有獲得勝利的希望,至于希望在哪裏?那自然是師長要關心的事情,大家隻要跟着就好。
看到吳畏不說話,士兵們不知道吳畏的心思,還以爲是這個提議太冒險,師長不想接受,所以才會閉口不談,于是都很默契的地閉上了嘴巴。
吳畏看出大家的尴尬,又不想打消大家的積極性,就笑到:“咱們今天不回去,在這裏仔細觀察一下,如果沒什麽危險,說不定明天就進城去看看。”
他的話剛剛說完,還沒等到大家表态,就看到安排在另一邊放哨的士兵彎腰跑了過來,低聲報告道:“有一支部隊過來了。”
吳畏驚奇的問道:“過來了?”
他們現在的位置是東京城的北面,整個本州島北部的日軍都在玩命圍堵突圍的國防軍登陸部隊,所以幾乎出現在這個方面的日軍都是往南趕路的,怎麽現在卻蹦出一支南來的部隊?
他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隐蔽,然後跟着那個士兵往北邊路。
東京城的周圍,有着大片農田,樹林并不常見,所以大路上的視野還是很好的。
吳畏拐過一個彎,一眼就看到不遠處的大路上,一隊十幾個人的日軍士兵正推着四五輛大車走了過來。
他遠遠的看了幾眼,覺得這些士兵像是日軍的辎重兵,應該是往城裏運送物資的,于是也就沒有在意,揮手示意跟在自己身邊的士兵跟自己回去。
沒想到他這邊一動,那隊士兵中就有人看到了,前面的幾個士兵紛紛抓起放在車上的步槍,對準路邊吳畏藏身的地方,一個戴了一副圓圓眼鏡片,軍官模樣的人用日語大聲喊道:“什麽人?”
吳畏沒想到這些辎重兵會如此警惕,心中一動,低聲向那個士兵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來叫道:“别開槍,自己人。”
說着指了指自己身上雜色的地方軍服,叫道:“我是從佐久來的義兵。”
那個軍官并沒有因爲吳畏的話就放松下來,舉着槍大聲喊道:“你在那裏幹什麽?”
吳畏提了提褲子,他這身衣服實在不怎麽合身,褲子短了不少,所以隻能松松的系在胯骨上,就這樣還吊着腿,要是提到腰上,就成七分褲了。
不過這個時代的日本義兵大多自備軍服,民間有錢穿新衣的人不多,衣不蔽體的倒是不少,比吳畏更加窘迫的大有人在,算吳畏真弄出個乞丐裝來,也引導不了服飾潮流。
他提着褲子叫道:“早上吃的飯團子不好,所以拉肚子了。”
一面說,一面從路邊的草叢中走了出來。
日本的正規軍當然是有人管飯的,就算是行軍,也有幹糧,但是民間百姓出行,大多自帶飯團子一類的東西。現在日本國内經濟蕭條,大米要用來出口換彙,所謂的飯團子其實就是雜合面摻野菜,時間長一點很容易變質,吃完了鬧肚子簡直是家常便飯。
看到吳畏隻有一個人,手裏拿的還是一支陳久的老式步槍,那隊日軍士兵也就放下心來,一個士兵看着吳畏,脫口道:“好高的巨人啊。”
吳畏的身高超過一米八,放在從前那個世界的北方人裏也就是中等偏上,但是已經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平均身高很多,和普遍身高較矮的日本人比起來,那就高得更多了。
那個軍官的身高在日本人裏面其實已經不算矮了,不過站在吳畏的身前,卻比他足足矮了一頭,不免很不高興。
他放下步槍,很不爽的按着腰間的武士刀,向吳畏說道:“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吳畏早就編好了台詞,隻說自己是在佐久作工的工人,聽說有華軍在首都附近登陸,所以和幾個朋友一起過來勤王。
日本政府要擴充軍隊,卻沒有足夠的軍費來養兵,所以幹脆效仿從前的滿清政府,召集民間武裝自行訓練,然後官方再從這些義兵當中挑選兵源,不但省了新兵營的訓練時間,而且還省下了大量的金錢。
所以日軍軍官并沒有懷疑吳畏的義兵身份,想了一下,說道:“其他人呢?”
吳畏往身後指了一下,“他們都在那邊休息。”他尴尬的笑道:“我們不知道應該找誰報到。”
日軍軍官呃了一聲,打量了他一會,才說道:“算你們運氣好,我們是近衛師團第一步兵聯隊的,讓你的朋友們都過來幫我們推車,然後就留在我們聯隊吧。”
吳畏頓時大喜,連連鞠躬表示感謝,然後又很恭敬的請問這個軍官的名字。
一個日軍士兵搶着說道:“這位是谷壽夫少尉。”
吳畏一愣,心中閃電般轉過幾個念頭,擡頭向谷壽夫問道:“我聽說崗山縣有一位谷壽夫大人,剛剛從士官學校畢業,難道就是您?”
谷壽夫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伸手去摸自己的軍刀,他身邊的那個士兵毫無所覺,還在得意的說道:“那可不就是我們隊長。”
話音未落,吳畏已經踏上一步,伸手按在谷壽夫執刀的右手上,把他手裏的軍刀按回刀鞘中。
谷壽夫其實早就覺得吳畏可疑,作爲一個佐久的工人,吳畏的關東腔太純正了。如果吳畏知道這一點,一定會大叫冤枉,他的日語可是和聲優學的,誰讓日本的聲優不說方言來着了?
所以谷壽夫才一口答應要讓吳畏加入近衛師團,而且要吳畏把他的朋友們都帶來。
其實谷壽夫隻是一個少尉軍官,就算近衛師團在房總半島上損失慘重,也輪不到他來召收士兵,他其實隻是想把吳畏逛進城裏,不讓他溜掉。
可是剛才他突然發現吳畏竟然知道自己,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從什麽渠道得知的,心中卻立刻覺得不安,幹脆不想再等吳畏的朋友們出現,先把他抓住再說。
沒想到還沒等他發難,吳畏就已經搶先動手了。他左手按住谷壽夫的右手,右腿提膝一撞,正好撞在谷壽夫的小腹上。
谷壽夫是農民家庭出身,雖然進過軍校,但是無論是學校還是軍隊,學的都是正規的作戰方式,就算要肉搏,那也是拉開了架子拼刺刀,可憐他現在連床單都沒滾過,更想不到還有機會和男人貼身肉搏,毫無防備之下,被吳畏這一膝蓋撞了個正着,頓時覺得小腹中如同刀割,兩條腿都沒了力氣,身子一軟,直接癱倒在地上。
吳畏一擊得手,左手順勢拔出谷壽夫腰間的武士刀,右手則抽出了谷壽夫的輕輪手槍。
這個時代還不流行用一個人的臉來抽一群人的手,就連看出吳畏可疑的谷壽夫都沒想到吳畏敢于一個人襲擊十幾個人,其他的士兵們就更想不到了。
所以直到谷壽夫癱倒在地上,吳畏左刀右槍已經在手,那些日軍士兵還沒想明白出了什麽事。
吳畏一聲不吭的揮刀從剛才那個和自己說話的人身邊掠過,武士刀在那人腰間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内髒從傷口中滾落的時候,那個日本兵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吳畏已經有過一次使用日本刀的經曆,知道要發揮玩意最大的殺傷力,拖劃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反握戰刀,直接沖進了日軍士兵當中。
反應過來的日軍士兵驚呼起來,紛紛拿槍,但是長長的日制步槍在這個時候很難跟上吳畏的動作。他舉槍殺死了遠一點的幾個日軍士兵,然後扔掉了打空子彈的手槍,雙手握刀,一刀将一個日軍士兵的腦袋劈成了兩半。接着追上兩步,将軍刀捅進了一個士兵的胸膛。
再轉身的時候,剩下的兩個日本兵已經吓呆了,看到吳畏看向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扔掉手裏的步槍,轉身就跑。
吳畏伸手去摸藏在衣服裏的手槍,卻看到從路邊撲出幾個人來,一下就把那兩個逃跑的日軍士兵按在了地上。他讓那個放哨的士兵回去叫的其餘人終于趕到了。
警衛營的士兵們看着滿地的屍體,都有點發傻。知道師長厲害,可是萬萬想不到,他竟然能夠厲害到這個程度,一個人居然幹掉了十個人。
吳畏可沒工夫陪着他們發呆,揮手叫道:“快把屍體拖到草叢裏去。”
毀屍滅迹這種事,應該算是捕俘破襲的附加屬性,警衛營的士兵們就算沒機會實踐,平時那也是練熟了的。聽到吳畏的話,立刻一擁而上,把被吳畏放倒的日軍士兵都拖下了道路,遇到還沒死的就順手補上一刀。
吳畏親自撈起谷壽夫,發現這家夥倒是還沒死,不過臉都綠了,看起來被自己那一下撞得不輕,也不知道下半生還有沒有性福可言。
他把谷壽夫扔到車上,招呼大家推起大車,飛快的沿着大路向北跑去。
遠處幾個剛好看到這一幕的日本平民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立刻轉身一哄而散。
等聽到槍聲的日本守軍趕過來,大路上早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地上的幾灘血迹昭示着這裏發生了什麽。
日軍士兵從草叢中找到那些被吳畏殺死的屍體時,吳畏已經帶着自己的戰利品一溜煙的跑回了越後山脈當中的藏身之地,至于那些累贅的大車和車上的軍械則都藏在了北邊,免得帶回來暴露蹤迹。
捕俘也算是警衛營戰士的必修課,隻不過這個活兒也是有講究的,不能什麽人都捉,捉個大頭兵回來,問不出什麽東西來還會暴露行蹤。
所以大家看到師長出去轉一圈就扛回三個人來,頓時都有些好奇。
溥覺對于自己這個便宜姐夫那是最有信心的,又正是閑得難受的時候,連忙颠颠的跑過來幫忙。
劉弛在外面帶兵警戒,三個連長中隻有許晨劍和于軍在。許晨劍看着谷壽夫肩膀上的軍銜,皺眉問道:“師長,這家夥有用嗎?”
吳畏咧嘴一笑,說道:“有沒有用很快就能知道了。”
谷壽夫被人架着溜了這麽遠,雖然小腹仍然劇痛難忍,倒是已經有了一些精神,看着面前的國防軍官兵,大叫道:“你們這些卑劣的下等民族隻會偷襲。”
陸一師一直以日軍爲假想敵,警衛營的士兵們多少都會說幾句日語,而且大多是常見的生活用語,可比後世那些隻會欣賞蝴蝶名字的人強得多了。
所以聽到谷壽夫的話,很多人都臉上變色,狠不得再揍他一頓。
溥覺日語不行,有聽沒有懂,看到身邊的士兵們臉色很不好看,奇道:“他說什麽?”
“他說‘各位爺爺請饒命’。”吳畏說道。
溥覺不疑有他,點頭向谷壽夫笑道:“算你小子識相。”
谷壽夫不會漢語,看到溥覺笑呵呵的和自己說話,頓時覺得莫名其妙,怎麽這家夥被罵了還這麽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