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吳畏也顧不上再琢磨自己部隊的事情了,他終于想明白了一直擔心的事情是什麽。
按照總參的設想,隻要登陸部隊能夠給日本政府帶去足夠的壓力,并且做出可以持續運送登陸兵源的樣子,那麽日本人就會被迫與中俄聯合艦隊進行海戰。
隻要擊破日本海軍,國防軍就可以在日本國土的任何地方登陸,而日本陸軍的八個精銳師團,現在隻有三個在本州島上,失去海軍支援後,其他部隊又不能遊泳回來,就算本州島上打成一鍋粥,他們也隻能望洋興歎。
到時候國防軍進軍東京,無論是打破東京擒拿天皇還是逼迫日本政府簽訂城下之盟,都可以打掉日本國的氣運,到時候共和國就可以騰出手來,參與到世界列強瓜分世界的遊戲當中去。
在總參接受任務時,吳畏也曾經質疑過,如果海戰不能迅速取勝,自己的部隊豈不是要獨自面對日軍三個師團的進攻?總不會大家都以爲自己手下的每個營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能打崩一個師團吧?
藍曉田對此的解釋是,房總半島三面環海,到時候吳畏和李武揚一師一旅怎麽也能頂上一天一夜。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哪一場海戰打過這麽長的時間。而且既然這是戰争,那麽就總會有需要冒險的地方。
他這麽一說,吳畏就不好再繼續質疑下去,不然的話,到好像是自己怕死一樣。
但是當陸地上的戰鬥激烈展開的時候,吳畏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如果海軍戰敗了呢?
總參所有的計算,都是基于中俄聯合艦隊可以完勝日本海軍的前提上,但是藍曉田至少說對了一點,既然是戰争,那就肯定有冒險的時候,誰有能夠保證實力占優的一方一定可以獲得勝利呢?換句話來說,如果中俄聯合艦隊戰敗了呢?
爲了消滅日本海軍,就算需要陸一師全體犧牲,吳畏也不會猶豫,此時的中日兩國之間,日本方面唯一明顯占據優勢的就是海軍了。
所謂百年海軍,指的就是海軍人才培養不易,不是買來巨艦大炮,湊一班人就能拉出來開打的。甚至不同艦種的官兵換了新艦,都需要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形成戰鬥力。
黃海大戰後,本來就不算強大的共和國海軍更受打擊,損失的不僅僅是艦船噸位,還有寶貴的海軍人才。
如果指望共和國埋頭發展海軍來追趕雙方之間的差距,那将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很可能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從而坐失發展的機會。
所以總參的思路很簡單,既然追不上,幹脆就大家都沒有,比爛的世界,自己跑不快,那就想辦法讓别人跑得比自己更慢就行了。
爲了這個目的,所以共和國借着俄國内戰的機會,與之達成了協議,這才有了中俄聯合艦隊的出現。
但是吳畏突然想到,戰争是要人來打的,誰也不能保證,中俄聯合艦隊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當初在遼陽的時候,也同樣沒有人能夠想到,吳畏能夠阻擋住乃木希典的第一師團。如果中俄聯合艦隊戰敗,那麽已經登陸的陸一師和山地旅就成了狐狸手裏的米——偷雞不成,米還被雞吃了。
想到這個可能,吳畏再也沒辦法保持淡定,他找到鄧世昌,要他派交通船送自己上岸。
鄧世昌有些吃驚的看着他,皺眉說道:“這麽着急幹什麽?”
吳畏猶豫了一下,自己的預感其實是毫無根據的,現在說出來,以後很可能會成爲笑柄。就算鄧世昌爲人方正,不會拿這種事來取笑自己,再見面也會不好意思。
于是他說道:“我得和我的兵在一起。”
鄧世昌點了點頭,看着他說道:“我會一直在這裏。”
鄧世昌的緻遠号等幾艘新艦,因爲接受的時間不長,戰鬥力也很難讓人相信,所以按照計劃,這幾艘艦船并不會加入到即将發生的海戰當中,而是作爲移動炮台留在登陸場附近,以彌補登陸部隊缺乏重型火力的缺陷。
鄧世昌身爲海軍将領,對海戰的研究當然比吳畏更多,吳畏能夠想到的東西,他也早就想到了。隻是海軍在國防軍系統當中一向比較邊緣化,每年的軍費開支都要占去國防軍總軍費的很大比例,但是比起未嘗一敗的陸軍,海軍卻從來沒有能夠拿得出手的成績。
不但沒有成績,康子年間的黃海海戰,還被日本海軍擊沉了緻遠艦,重傷鎮遠艦,隻是渤海灣海防打開,日軍在旅順登陸。
黃海海戰之後,海軍陸戰隊又發生了兵變,海軍高層被清洗,唯一的一支陸戰部隊還落到了陸軍将領手中,所以海軍系統從上到下,都迫切的需要一場勝利來提升自己的地位。
所以及時像鄧世昌這樣覺得總參的東京攻略漏洞百出,但是處于維護自己兵種系統的目的,也不會提出異議。
此時雖然吳畏不說,但是鄧世昌仍然能夠猜到一點端倪。
說實話,海軍将領們對吳畏的看法要比陸軍的同僚們複雜的多。三年前如果不是吳畏橫空出世,日軍很可能借着黃海大戰的機會席卷東北四省。到時候北方糜爛,罪魁禍首就是海軍的黃海艦隊。
但是後來吳畏被從陸軍調入海軍,重組陸戰隊,又分明是總參打進海軍的一枚釘子。當初陸戰旅成軍之時,海軍系統到賀的高官寥寥,也就是不滿意自己的戰鬥部隊落到陸軍将領的手裏。
鄧世昌雖然爲人豁達,畢竟還是海軍将領,自然不可能對吳畏全無芥蒂,能給出這個承諾,自然已經是極限了。
吳畏看了看鄧世昌,向他拱了拱手,也不多說,轉身向船舷走去。去年跟着葉知秋美國歐洲跑了一圈,别的收獲不提,爬攀登網換乘交通艇倒是練得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