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内水域水深較淺,并不适合大型船舶停靠,也沒有軍艦在灣内停留。
在這一帶修築的炮台大多還是十九世紀中期爲了防範歐洲列強的侵擾而修建的,明治之後,日軍海軍執行進攻策略,對于本土的防禦也并沒有太上心。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并不是日本朝野對于自己的海軍有信心,而是因爲在這個時空裏,日本人一直沒有能夠從龐大的鄰國身上撈到好處,所以财政空虛,有錢也得用在刀刃,當然不能浪費在修築炮台上面,畢竟花在炮台上的錢再多,它也沒辦法跑出去搶别人。
而且以日本人現在的家底,也完全沒有必要修太多的炮台——Y就沒有什麽可擔心被人搶去的。
所以當中俄聯合艦隊的旗幟出現在東京灣外的時候,日本人并沒有太多的反制辦法,隻能看着敵人對着岸防炮台傾瀉了炮火後揚長而去。
這是自上個世紀初,日本的國門被歐洲列強的艦炮轟開後近六十餘年來,日本國土上第一次落下異國的炮彈。
在緊急召開的天皇禦前會議上,新任海軍軍令部長伊東祐亨解釋了帝國海軍沒有出現的原因,顯然于優勢的俄國太平洋艦隊開戰并不符合帝國的利益。
海軍方面判斷,俄國人的太平洋艦隊不可能在亞洲長時間停留,當俄國艦隊離開的時候,就是日本海軍向鄰國複仇的時候。
也是在這次會議上,伊東祐亨向天皇保證,中俄聯合艦隊能做的,也僅僅是對帝國漫長的海岸線進行騷擾而已。
他作出保證的話音還在會議室裏回響的時候,臉上就被共和國總參的決定打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淩晨四點,國防軍一部在聯合艦隊的保護下,在東京灣外登陸。
本來按照總參的計劃,登陸的地點應該在東京灣内,至少也應該是浦賀水道内。
但是吳畏認爲這是一個找死的行爲,在東京都附近,有日本的禁衛師團駐守。雖然這支号稱老爺兵的部隊當年在日軍七個常備師團的戰力排名當中位居最末,但是當外國軍人人打上門來的時候,也絕對不會隻顧着打醬油。
所以在他的據理力争之下,登陸場被修改在了東京灣外的房總半島上。
這個時候的登陸作戰,要比後世同樣的作戰方式簡單得多,對于登陸的地點也沒有太多的講究。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此時的軍隊裝備通常比較簡單,沒有太多的重型武器,大部分辎重都可以由士兵随身攜帶,所以對登陸場的要求不高。
但是重型武器不多,并不等于沒有,拿破侖時代之後,各國陸軍都已經非常注重火炮的運用。像二十八軍這樣的大單位,重機槍和各型火炮超過三百門,這麽多裝備光從船上運下來就要很長時間,更别想在有沙灘的地方上岸了。
所以第一波搶灘登陸的部隊的火力編組必須由輕武器構成,而且還需要這支部隊擁有極強的戰鬥力。
放眼國防軍體系,按照輕步兵結構編成的隻有三支部隊,分别是陸戰第一、二師和第一山地步兵旅。
而在這三支部隊當中,陸二師就是個空架子,雖然也算是齊裝滿員,而且從陸一師裏抽調了不少老兵。但是從總參以下都對這支新組建的部隊不抱什麽信心,打仗這玩意,可不是一人發把槍就成的,更别提搶灘這種技術活了。
這也是爲什麽藍曉田在找不到吳畏的時候,會急得跳腳的原因。他制訂這個計劃的時候,心裏想的指揮官人選就是吳畏。
其實這也是現在國防軍體系裏很多人的通病,每當遇到事情,需要找個能打的人的時候,大多數人第一個想的就是吳畏。民間口口相傳的不敗軍神,在總參高官的眼裏,就是個金牌打手,隻不過吳畏這個打手職稱定得高,完全可以叫紅棍。
結果吳畏腦門一熱跑到平壤去收乃木希典的人頭,藍曉田又不知道他能不能全身而退,隻好一紙調令,把第一山地步兵旅給調到了旅順。
後來吳畏雖然回來,總參也不能讓第一旅再回去,而且吳畏雖然打掉了朝鮮駐屯軍的指揮系統,但是他的一團也損失慘重,警衛營更是失去了戰鬥力,僅僅依靠陸一師的兩個團兵力未免不足。
所以此時,和吳畏一起站在緻遠艦上看風景的人,除了鄧世昌,還多了一個第一山地旅的旅長李武揚。
李武揚四十多歲的年紀,和王啓年是保定陸校同一期速成班畢業。
不過他沒有王啓年命好,畢業後一直沒撈着仗打,要不是好歹趕上了擴軍,他到退休的時候能不能撈到一顆金星也還很難說。
站在緻遠号的艦橋上,李武揚覺得自己有些頭暈。
和吳畏不同,他這輩子還是頭一回坐海船,相信他手下的山地步兵們也和他差不多,大家怎麽也不會想到,成軍後的第一仗居然是搶灘登陸,可憐山地旅大部分士兵都是旱鴨子,從前連海都沒見過,更别提遊泳了。
因爲考慮到山地步兵們沒有經過搶灘訓練,所以第一波登陸的士兵仍然是陸一師的部隊,他們的任務是打開登陸場,接應後續部隊上岸。
這次的行動就沒有朝鮮戰役的時候那麽舒服了,幾乎在運兵船剛剛接近海灘的時候,岸邊上就出現了日軍的身影,雖然這裏沒有永備工事,但是依托岸上的地形,這些日軍士兵仍然給陸一師的戰士們帶來了威脅。
吳畏沉着臉站在艦橋上,雙手舉着望遠鏡盯着岸邊的戰鬥。總參情報局難得預測了一回日軍的反應,認爲日軍判斷出國防軍意圖并實施攔截需要三到四個小時,這段時間陸一師至少可以上岸一個營的兵力,在艦炮的支援下,完全可以撐到後續部隊上岸。
當時吳畏就覺得這個判斷不怎麽靠譜,所以在傳達任務的時候,把這個數字攔腰砍了一半,告訴自己的士兵們他們隻有一到兩個小時的時間。
但是現在看來他太樂觀了,情報局的判斷根本就不應該打折扣,而是應該完全不相信才對。
緻遠号作爲火力支援艦,此時正在向岸上發炮,以掩護陸一師的戰士們。東京灣裏的岸防炮打不到這裏,倉促趕來的日本陸軍也沒有可以反擊的手段,隻能在重炮的打擊下硬捱。
李武揚同樣在觀察岸邊的戰鬥,看着陸一師的士兵在水中蹒跚前進,不時有人的身體上爆出一串血花,然後一頭栽倒在海水中。沒有人去查看這些中彈的戰友,每一個人都沉默的拿出全身的力氣向着岸邊前進,隻有到達那裏,他們才有機會向着敵人發動反擊。
看到這些義無返顧的士兵,李武揚覺得心裏有些發毛,他對于登陸戰并沒有一個清晰的認識,所以接受任務的時候,也隻以爲自己的部隊是乘坐海船到日本參加戰鬥,完全沒有想到,這場戰鬥在靠近日本國土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他放下望遠鏡,看了一眼身邊盯着戰場一動不動的吳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在總參接受任務的時候,他就驚異于吳畏居然敢當面質疑兩位總長,認爲他們完全不懂登陸作戰的困難。
李武揚此時還是少将旅長,在國防軍高層也沒有什麽過硬的關系,當着兩位總長和一衆高參的面,當然不敢說什麽話,而且說實話,他也的确完全不明白自己将要面對的困難是什麽。
但是他仍然對吳畏的态度感到驚訝,顯然這位國防軍中最年輕的中将并沒有把作戰室裏的幾位上将放在眼裏。
當時他還以爲這是因爲吳畏有葉知秋撐腰的原因,然後事情的進展也讓他以爲這個猜測是正确的——總參真的修改了登陸的地點。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吳畏當時并不是恃寵而驕,他是真的對這個計劃不滿意,現在出現的情況也的确在吳畏預測當中。
李武揚在對吳畏的戰前預言感到震驚的同時,也開始擔心起來,如果吳畏的其他預言也一樣成真,那麽房總半島上将會流滿國防軍戰士的鮮血。
終于,第一批陸一師的士兵沖上了海灘,在一道棱坎下稍事修整後,就在軍官們的帶領下對灘頭向他們射擊的日軍發動了反擊。
幾百人規模的步槍對射打不出什麽令人震撼的效果,雙方的掩體都說不上好,頓時就同時出現了傷亡。
很快日軍就看出在對射的時候,自己步槍的射速有些吃虧。帶隊的軍官舉起戰刀,大吼了一聲,于是日軍就紛紛從隐藏的地點鑽了出來,挺着上了刺刀的金勾步槍呐喊着向陸一師沖了過去。
陸一師裝備的沖鋒槍防水性能一般,在涉水過程當中,如果沒有遇到襲擊的時候還好一點。剛才在彈雨中上岸時,很有一些人的槍裏都進了水,現在需要這些槍支發揮作用的作用的時候,卻隻有零星的沖鋒槍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