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那批學生都已經畢業了,身分不同,聚會的地方也更講究,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座鍾酒店了,而是換了一家很豪華的酒樓。
吳畏趕到的時候,羅周道正站在樓下迎客,老遠看到吳畏過來,臉上花得跟菊花一樣。
他現在靠着鍾表廠的生意已經成了京城裏有名的大商人,據說産品已經返銷到歐美等國去了,論财力那是排不上什麽名次,但是要論影響力,那也算是名角了。
他站在樓下迎客的時候,很是有不少人主動過來寒暄,聽說羅周道在這裏請客,都在心裏猜測哪位大人物值得羅老闆這麽客氣。
看到吳畏後,羅周道連接扔下那個和他墨迹起沒完的家夥迎了上去。兩個人站在樓下寒暄了幾句,羅周道就陪着他上樓,說是同學們都到得差不多了,沒來的也都是熟人,不用理他。這個時候吳畏才知道,羅周道是專門在樓下等着自己的。
這時代鍾表業的加工都算是精密設備,羅周道要自己建廠子實力不足,所以一直依靠的都是漢陽廠給他供貨。漢陽廠的制造水平雖然一直被吳畏诟病,但是生産民用産品品質還是很高的。
當然這裏面還有一個工人生産熱情的關系,羅周道是和漢陽廠五五分成的,用趙運铎的話來說,給羅周道幹活的工人那是有額外錢可拿的,自然熱情要高一些。
羅周道的父親雖然是總參官員,但是和趙運铎這種地方大員一比就很不夠看了,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是借吳畏的光,而且吳畏現在是國防軍重将,眼看着前途無量,自然要好好巴結。
所以他聽說吳畏回來,立刻親自出面,包了這座會英居的一層,反正他羅大老闆這點錢還是有的。
看着空蕩蕩的樓上隻擺了一張大桌子,吳畏一面和看到他後站起來招手的學生們示意,一面低聲向羅周道說道:“不用包一層樓吧。”
羅周道知道吳畏的脾氣,低聲解釋道:“一會還有幾個人來,有外人在場不好。”
吳畏愣了一下,以爲他說的是葉黛,也就不再言語。
先到的幾個人都是羅周道的同學,從前也是和吳畏很熟悉的,這個時候久别重逢,自然有一番喧鬧,而且并不是每個人走出校門後就立刻轉變心思,像羅周道那樣市儈起來,所以雖然知道面前的吳畏早就不再是從前那個小軍官,倒也沒有太多的表現出來。
吳畏和大家笑鬧了幾句,恍惚中找回了穿越前同學聚會的感覺,緊張了一天的腦子終于放松了下來,脫下身上的軍裝扔到一邊,笑道:“今天不醉不歸。”
大家都知道吳畏的酒量,頓時就有幾個人先舉手投降,吳畏要是喝多了,這裏就沒有人還能站着了。
吳畏其實是故意提起這個的,當年這些人裏,也就是鍾笛的酒量和自己有一拼,隻是鍾笛現在并不在場,他要是單獨詢問的話,又不免給大家厚此薄彼的感覺。
果然聽說拼酒,就有人提起鍾笛,吳畏這才知道鍾笛倒不是沒在京城,隻是今天有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過來。
看到大家提起鍾笛時神情古怪,吳畏有些疑惑,他在陸一師的時候,和鍾笛也有書信來往,知道這家夥一心想要作記者了解民間疾苦,不過後來他去了俄國,鍾笛的信也寄不到他手上,倒不知道這小子現在做什麽。
他知道羅周道和鍾笛關系不淺,低聲問了一句,羅周道在同學們面前也沒有平日的謹慎,笑道:“那小子現在可了不得,正忙着君子好逑呢。”
吳畏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心說鍾笛這些人最年輕的也二十出頭了,這個年紀泡妞用不着這麽奇怪吧!
聽了吳畏的話,衆人都笑,一個學生指着羅周道笑道:“當然不奇怪,這小子下手快,現在都有兒子了。”
衆人哄笑聲中,羅周道很認真的給大家解釋,“是女兒,千金。”言語之中,看起來對第一個孩子不是兒子很是惆怅。
“沒事,反正你還年輕,繼續努力呗。”他身邊的人也不以爲意。他們這些燕京大學的第一批學子都是眼高于頂的人物,尋常女子很難讓他們動心,這個時候結婚生子的還真不多見,自然也沒有羅周道那樣的感觸。
羅周道也隻能苦笑,向衆人罵道:“我又不是第一個生孩子的。”
這句話的語病又讓大家笑了好久。然後吳畏聽到有人提起秋衛卿的名字。
他心中一動,問道:“誰結婚比你還早?”
“秋衛卿啊。”羅周道笑道:“你應該認識吧。”
吳畏心中劇震,臉上卻不動聲色,聽羅周道解釋後才知道,原來那次秋衛卿和自己同船去上海,就是因爲她查出身懷六甲,奉婆家之命回老家待産去了,虧他和秋衛卿同船十餘日,竟然完全沒有看出來。
這時候雖然風氣漸開,但是像這樣當衆談論良家女子的私事仍然被認爲是很不禮貌的行爲,非君子所爲。所以羅周道和吳畏說了幾句,就又回到鍾笛的身上。
這次吳畏終于明白爲什麽大家提起鍾笛的時候表情都會那麽奇怪了,原來鍾笛果然如願進了京華時報做記者,不過還沒幹出什麽名堂來。現在他正在追求報社裏一位很著名的女記者,這位女記者比他至少大十歲。
衆人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雖然表現得有些不以爲然,倒也沒有太多鄙視的意思。原來是有人見過那位女記者,覺得除了那人年紀大了一點外,相貌才華倒也配得上鍾笛,大家都是新時代的人物,隻羨鴛鴦不慕仙。門當戶對這種事,還要再等一百年才會重新回到學生們的腦子裏。
隻不過鍾笛家裏人可沒有這麽想得開,聽說了這件事後,鍾老爺子大爲不滿,已經專程從紹興趕過來解決這件事。
吳畏倒是知道鍾家是江南大族,笑道:“這是要見家長的節奏嗎?”
“哪啊。”羅周道一口的京片子,很不以爲然的說道:“據說老爺子和鍾笛有約定,娶姨太太不能比鍾笛小,所以鍾笛最小的小媽也就比鍾笛大一歲。問題是當初老爺子想得不夠周到,忘了約定兒媳婦的歲數,這要是娶個兒媳婦和親婆婆同年,那面子放哪裏放,這當然是來棒打鴛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