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早些時候,中美兩國經過了漫長的談判後,終于簽訂了友好通商協定,确立了正常的外交關系,取消了美國在華的種種特權,兩國互派大使,并在主要城市建立領事級代辦處。
受到中美友好通商協定的鼓勵,共和國開始加緊與其它主要國家開展類似的談判。就目前來看,德法兩國最爲積極,難度也不算太大,畢竟這兩個國家在華利益不深。
英國人保持了一貫的口是心非,口頭上叫得比誰都響,但是實際上卻處處斤斤計較,不願意放棄在華取得的各種特權。
與上述幾個國家不同的是,歐洲另一個主要強國俄國正在經曆内戰,内戰雙方都在北京駐有公使,而且互不承認,共和國方面既然還沒有明确表态支持哪一方,當然也不可能選擇一家進行實質性的接觸。這種情況可以很容易的看出共和國高層的态度,那就是誰打赢了誰就是正統。
程斌因爲有随同葉知秋成功出訪歐美四國的經曆,所以回國後又參與主持了中美談判,換約成功後,名聲大噪,已經實際擔負起政務院副總理的職責,而且是很有實權的那種,有傳言說蕭逸之退休後,執掌政務院的人就将是程斌。
唯一對程斌仕途造成妨礙的,恐怕就是他是葉知秋準女婿的身份,畢竟府院權力集于一家太過聳人聽聞,國會很難通過這樣的任命。
所以很多人都覺得,程斌恐怕要在副總理的位子上熬到葉知秋退休了,好在程斌比葉知秋年青得多,大可以慢慢熬下去。不過真到那個時候,恐怕程斌接任的就不是共和國總理。而是總統的職位了。
對于這種可能出現的父終婿及的政治傳統,共和國内有很大的反對聲音,雖然國會推進的總統任期議案第一次沒有通過,但是很明顯,支持的人數正在上升。葉知秋這個大總統很可能沒辦法一直幹下去。
比起程斌的如日中天,曾經和他共同并稱共和國雙璧的吳畏就要低調得多,他甚至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人們的視線當中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這個曾經的抗日英雄已經和那些犧牲的士兵們一樣,變得遙遠而陌生。
很多人都覺得,随着與世界列強們換約成功,共和國将會迎來一段和平發展的時間,著名民間評論家張寒就曾經大聲疾呼,聲稱這是一個不需要英雄的時代。
因爲中日康子戰争而消失的裁剪國防軍的聲音又重新響了起來,隻不過這次多了一種聲音,除了裁撤陸軍外,隻保持十個常備師架子外,還有很多人呼籲取消海軍,将共和國海疆的安全寄托在英國駐亞洲艦隊身上。
不用多說,就可以猜到,後一種言論的始作俑者和正在與政務院扯皮的英國人脫不開幹系,按照英國人一貫玩弄平衡的手段,顯然不可能放任共和國一家獨大。
好在這種聲音還局限在民間層面,上次日本人登錄旅順,兵鋒直指京畿的危險還沒過去,比起标新立異,嘩衆取寵來,真正手握權力和财富的人們顯然對于自己的生命和财産更趕興趣,知道什麽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的共和國總參大院依然繁忙而有序,不斷有軍官進進出出。黃有爲淡出國防軍高層之後,總參的權力架構趨于穩定,再也沒有什麽重大的變化,顧雨的權威日重,在國防軍中算得上一言九鼎,至少在相當長的時間内,看不到有什麽人可以挑戰他的地位。
一輛挂着海軍中将旗的黑色小汽車緩緩駛到總參門前,衛兵核對了司機出示的證件後,搬開路障,讓汽車駛進院子裏。
幾個過來辦事的軍官站在一邊看着汽車的背景,竊竊私語起來。
經常跑京城的軍官們都是手眼通天的主,當然認識這種最近才剛剛出現的大衆牌汽車。
據說這種汽車是美國人和漢陽廠聯合生産的,除了從美國進口少量零件外,包括發動機全部由漢陽廠生産,據說性能比美國本地出産的福特牌汽車還要好,大部分汽車出廠後就直接裝船運回美國銷售。
因爲這個原因,這種汽車在國内銷售的數量很少,甚至沒有美國産的福特車多,能坐上這種車的人要麽位高權重,要麽和漢陽廠有某些深厚的聯系。
一個軍官低聲問道:“這車裏坐的是誰啊?”
國防軍對軍銜标志的使用有嚴格的規定,雖然還沒有禁止公車私用的說法,但是如果車上挂着中将旗,那就肯定有一位中将坐在車裏。
自從那一年海軍陸戰隊發動兵變失敗後,海軍高層遭到清洗,大量高官退出軍隊系統,海軍方面一直鼓吹成立的海軍部當然也就無疾而終,海軍最終也并入了總參當中。
但是共和國正是百業待興的時候,在在缺錢,海軍又是個燒錢的地方,撥給海軍的經費總是杯水車薪。一來二去,除了來總參要錢的時候外,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的海軍将領們根本不在總參辦公,而是長期待在兩大艦隊的駐地,所以大家都對這輛挂着海軍中将旗的汽車感到新奇。
聽到這個軍官的問題,其他幾個軍官互相看了一眼,一個人皺眉說道:“我好像看到那車上有個圖案,你們誰看清了?”
幾個軍官面面相觑,都搖了搖頭,剛才大家都光顧着看車了,誰也沒注意到車上還有什麽圖案。
這個時候,被人議論紛紛的汽車已經停到了總參大院裏。
這年頭汽車還是個新鮮事,總參大院裏一共也沒有幾輛,好在顧雨自己就有一輛座車,所以這輛剛剛開進來的汽車倒也不至于找不到能讓它行駛的道路。
汽車緩緩停下來後,陽光照耀到車身上,可以清楚看到剛才那幾個軍官議論的圖案,那是兩柄交叉架在錨上的長劍。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副官跳下車子,趕着去拉後面的車門,但是仍然慢了一步,坐在後座上的人已經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一年多不見,吳畏看起來沒什麽變化,依然軍服筆挺,身姿挺拔,隻是肩膀上的軍銜标志上又多了一顆金星。
看着光可鑒人的軍靴踏到總參的石闆路上,于靖苦笑了一下,放下了準備去替吳畏拉開車門的手。
吳畏把手裏的大檐帽扣到腦袋上,看着一臉無奈的于靖,搖頭說道:“别一幅苦瓜臉,讓人看到了,還以爲你昨晚上受媳婦氣了呢。”
去年過年的時候,吳畏給于靖放了婚假,并且親自出席了于靖的結婚儀式,也算是完成了于老爺子的一樁心願。
于靖雖然已經成婚了,臉皮卻還是一樣的薄,咳了一聲說道:“上次張參謀長專門囑咐我,出門要有個副官的樣子,你怎麽不等我給你開門?”
吳畏笑道:“我說的話你怎麽沒這麽上心過?”
“因爲參謀長說得對啊。”于靖很委屈的說道:“我專門看了一下别人的副官,都是這麽幹的,你就不能下車慢一點嗎?”
“你等我七老八十了就慢了。”
“你比我大六歲,等你七老八十了,我早回家了。”于靖苦着臉抱怨道:“難道你還指望我給你當一輩子副官?”
吳畏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小子是抱怨去年自己沒有同意他下部隊帶兵的請求。
去年葉知秋回國後,就将吳畏的海軍陸戰旅擴充爲第一海軍陸戰師,同時以陸戰旅的一個營爲骨幹,在福建組建了第二陸戰師。
吳畏成了名義上的海軍陸戰集群總指揮官,兼任第一陸戰師師長。
聽起來吳畏這個中将似乎是可以指揮兩個師的實權人物了,不過以這個時代的交通手段,他也隻能坐在旅順的辦公室裏看看地圖上第二師的位置,就算指揮過了。所以這個陸戰集群總指揮官實際上能指揮的也就隻有一個陸戰一師。
部隊擴編之後,自然又是一次集體升官發财的機會,溥覺在吳畏身邊憋了半年後,終于覺得煩了,和吳畏磨了幾天,連秀雲都搬出來,總算如願下去當了個營長。
于靖看着眼紅,也想一起出去。可惜他沒有一個好姐姐,又不像溥覺有帶兵的經曆,所以吳畏沒有同意。
其實吳畏并不怎麽想讓溥覺下去帶兵,他知道共和國不可能有足夠的時間和平發展下去,國防軍肯定會有連場大戰。
但是陸戰一師既然身在東北,當然吸收了很多滿人官兵,在部隊中滿漢相處是個問題,他至少得讓滿人軍官們看到升遷的希望,溥覺是前朝皇族,正好是個現成的榜樣。
而且和于靖不同,溥覺性子雖然粗糙,但是膽子大,關鍵的時候心也夠細,是個帶兵打仗的材料。
但是于靖就不一樣,他的性格多謀少斷,更适合在後勤單位或者參謀單位工作,讓他去帶兵,恐怕上了戰場就不知道應該幹什麽了。
不過這種事情就不必和于靖說明了,所以他揮了揮手,看着遠處的院落說道:“别廢話了,咱們去看看,顧總長大老遠把我叫來,到底是什麽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