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遼陽保衛戰的主戰場,在吳畏的指揮下早就被挖得溝壑縱橫。整個東城牆都被日本人炸掉了,站在城外可以直接看到城内的滿目瘡痍。
十六師到達遼陽城後,在這裏架起了幾十個火堆,日夜不停的焚燒屍體,煙氣彌漫、焦臭刺鼻,整個城東戰場宛如鬼蜮。
昨天特務營進城之後,因爲雙方之間的沖突,十六師也就沒有了心思繼續收斂屍體,所以火堆滅了不少,現在站在城東,總算可以看到太陽了。
城東這邊沒有了城牆,就有一些平民偷偷的混進城裏,在廢墟裏尋找自己曾經的家園。
現在突然看到士兵一隊隊開出來,這些平民頓時被吓得不輕,全都躲了起來,然後看出這些人并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又一個個冒了出來,躲在一邊遠遠的看熱鬧。
杜永霖昨天就接到了吳畏的邀請,今天早早帶着千挑萬選出來的人趕過來,就想看看有沒有機會找回一點面子來。
昨天夜裏他讓人去吳畏控制的電報局試試能不能發報,果然被士兵擋了回來,隻要說吳畏的命令才行。
杜永霖這個時候怎麽肯去求吳畏,找個沒人的地方咬牙切齒的詛咒吳畏一番也就算了,反正吳畏也不可能在這裏長住下去,明天特務營開拔,總不可能還霸着電報局不放。
他到了遼陽後,城東這裏也就匆匆來過一次,現在站到這裏,仍然覺得陰風刺骨,不寒而栗。
一個團長抱怨道:“城裏這麽多地方,爲什麽要選這個鬼地方,死了這麽多人,也不怕白日撞鬼?”
另一個團長嘿嘿笑道:“這你就不懂了,這些日本人都是他們殺的,這叫鬼怕惡人,選在這裏,正是耀武揚威的意思。”
聽他這麽說,其他幾個人一起打了個冷戰,更覺得四周鬼哭神号。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人感應,最近一直都不錯的天氣突然下起蒙蒙細雨來,把整個遼陽戰場籠罩在一片煙雨當中。
杜永霖一衆軍官自然有人給打傘,站在雨裏仍然覺得寒冷,看着特務營的士兵們一隊隊有條不紊的集結起來,不耐煩的說道:“這怎麽還沒完?怎麽把機槍都拖出來了?”
話音未落,又看到一大隊人走了過來,旁邊還跟着一隊挺着刺刀的特務營戰士。
有眼尖的軍官叫道:“是日本人。”
衆人這才發現這隊人穿的是日軍的軍裝,大多數的衣服都髒得沒了樣子,多數人都沒戴帽子。
這些日軍戰俘在押解的戰士示意下站到一起,頂着寒風在雨中瑟瑟發抖。
戰俘們自然知道這裏是個什麽地方,看着地上擺的馬克沁機槍和圍住他們的國防軍戰士,忍不住發生了一陣騷動,不過在刺刀下面很快就平息了下來,大家都領教過這幫人的兇狠,要是不聽話的話,立刻就再也不用聽話了。
很多人想到昨天那些叫着要殺死他們的士兵最後也都被驅散了,想來今天隻是被拉出來陪綁,這要是因爲被哪個國防軍士兵看着不順眼直接拿刺刀捅了,可就太不劃算了。
杜永霖的十六師上下老實說這一路趕來,死的鬼子見了不少,搬屍體的時候不少膽子大的人也弄了一些日本貨,大家就一個見識,這幫日本兵真窮。
這倒是第一回見到活的日本人。
看着傳說中窮兇極惡的日軍官兵在特務營士兵們的刺刀下老實得跟一群綿羊一樣,大家心裏都有些不是滋味。有人低聲嘀咕道:“這都是殺神降世,天下大亂啊。”
這話裏的所謂殺神,自然不可能是指日本綿羊。
杜永霖哼了一聲,心裏猜測吳畏把戰俘拉出來的意思。要說集體屠殺戰俘,諒他吳畏也不怕。想來是要變着法折辱這些俘虜了。
想到這裏,他倒是有點盼着吳畏鬼迷心竅,發起火來把日本人都突突了,那樣自己一紙電報告到總參,吳畏有沒有足夠的功勞來抵這個過還說不準,自然也就沒資格和自己搶奉天的駐防權力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又看到一隊人在特務營士兵的押解下走了過來,他正奇怪怎麽還有俘虜,就發現自己身後的隊伍裏傳來一陣騷動,有人破口大罵道:“這是什麽意思?”
杜永霖仔細看了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一批過來的人都是十六師的士兵,想來是昨天被吳畏在遼陽城裏捉到的那些哄搶百姓财物的人。
這個就要算是當衆打臉了,杜永霖頓時被氣得不輕,他沉着臉盯着雨中的特務營衆人,在心裏發狠,别以爲能打了不起,在國内混,有的是辦法讓你們生不如死。咱們走着瞧好了。
十六師違反軍紀的士兵們被帶到了日軍戰俘的旁邊站好。有人看到了杜永霖他們,以爲杜師長這是專門來要人的,明天被特務營士兵用槍托打下去的氣焰立刻又升騰起來,在隊伍裏擠來擠去不肯消停,隻盼着自己的長官快來救自己。
特務營的士兵們早就接到命令,今天出城來是祭祀戰死的弟兄們,想着天人永隔,從前一個鍋裏攪馬勺的戰友們再也看不到,心情本來就不好,看到自己押解的這些家夥居然還敢不聽話,讓那些日軍戰俘看了笑話,頓時怒從心頭起。
一個軍官指着人群吩咐了一聲,頓時就有士兵沖進去把幾個大叫大嚷的人揪了出來,然後槍托皮靴一起招呼,轉眼間就是血肉橫飛,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人就連呻吟的聲音都沒了。
看到這些兵當着自己長官的面還敢下這種死手,十六師的士兵們頓時消停了下來,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今天最多丢一回人,明天放出來又是一條好漢,這要是忍不住删号重練,一杆子支到十八年後,那可就太倒黴了。
杜永霖等人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杜永霖氣得渾身發抖,揮手怒道:“姓吳的欺人太甚,咱們不受這個氣……回師部。”
身邊的人聽到師長不想受這個氣了,不少人頓時腿肚子就有點轉筋,以爲杜永霖要上去搶人,要說吃喝嫖賭,咱們十六師不說樣樣精通,總要不落人後,勝負還在五五之間。要是和對面這群殺神打架,天地良心,那還不如自己揍自己一頓的好,起碼下手還有個輕重。
然後聽到師長最後那一句,頓時把心一放,心說不愧是師長,果然英明神武,深知軍心。
有人連忙拉住杜永霖,低聲勸道:“師長,咱們來都來了,總要看看姓吳的搞什麽鬼。”
杜永霖其實也就是做個姿态,要不然他這個師長太沒面子,聽到有人勸,也算就坡下驢,站住了腳不動。
吳畏和軍官們早就到了這裏,遠遠的站在雨裏,也沒人過來招呼杜永霖等人,看看人已經到齊了,趙琅琊低聲說道:“營長,開始吧。”
吳畏點了點頭,邁步走上剛剛搭起的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