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吳畏倒是的确想到了一個辦法,這也是他選擇回到遼陽的原因,不過這個辦法隻能用一次,當然要等人全了才能用,而且他還不能确定這個辦法的效果。
蘊藏在悲傷情緒中的憤怒在遇到了四連抓獲的日軍俘虜後達到了頂點。
遼陽反攻開始後,國防軍士兵們曾經一度抓獲過大量的日軍戰俘,不過當時吳畏手裏的兵力有限,擔心分薄兵力,又要保持追擊的速度,所以下令不得收容戰俘。
沒人知道吳畏在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是怎麽想的,以當時混亂的情況來說,這個命令能夠傳達下去已經是個奇迹了,就算他還有進一步的說明,也不可能得到貫徹。
所以已經在遼陽城下殺紅了眼睛的三連和剛剛在第一步兵聯隊的阻擊下損失慘重的二連不約而同的把這個命令理解成殺死所有戰俘。
于是除了四連的連長孫石頭認爲這個命令不夠清晰而拒絕執行,分出兩個班的士兵進行受降外,吳畏的手裏再沒有一個日軍俘虜。
吳畏下令之後就帶着人追到前面去了,等到察覺到自己的命令被執行成這個樣子,已經是返回遼陽的途中了。
他畢竟是第一次獨立指揮如此大規律的戰鬥,缺乏相應的經驗,如果不是在返回的途中發現了大量有組織屠殺日軍戰俘的地點,吳畏還想不起來去琢磨爲什麽擊潰戰沒有俘虜這種事情。
殺死俘虜這種事情在任何戰鬥中都可能發生,越是慘烈的戰鬥就越容易出現。認定這種殺戮的性質也不容易,誰能說得清當時是怎麽回事?
但是這種事屬于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範圍,像二連和三連這樣幹得明目張膽興高采烈的還真不多見。
二連的連長郭大可還在醫院裏,帶隊的是連副許晨劍,三連的代理連長是郭凱森,可以說一個正主都沒有。
吳畏拿他們也沒辦法,一面臭罵兩個代理連長害人,一面偷偷讓兩個家夥帶人毀屍滅迹,至于日軍怎麽會失蹤了這麽多?吳畏表示自己數學不好,這個問題可以留着給有良心的青年曆史學家們混飯吃。
至于後來有良青曆在家裏考證出當年吳畏在遼陽城下阻止的僅僅是日本兩個大隊,所謂第一師團其實都在鴨綠江邊,那就是吳畏始料未及的了。
吳畏手下的士兵大多沒什麽文化,更談不上什麽政治敏感性,這些天死人看得太多,也早就麻木了,一點都沒覺得日本人集體死掉有什麽不對,反倒覺得死掉的日本人才是好的日本人,甚至有人無法理解爲什麽要給日本人收屍。
對這種問題,吳畏一概用防止瘟疫的理由搪塞過去。
直到返回的部隊追上孫石頭留下的兩個班士兵後,吳畏才知道殺俘這種事的群衆基礎有多深厚了。
當時吳畏正坐在一輛牛車上教身邊的士兵們唱紅歌,唱得就是他從前在15軍時脍炙人口的《打靶歸來》,突然聽到隊伍前面傳來槍聲,頓時吓了一跳。
本來剛剛因爲集體K歌變得士氣高昂了一點的士兵們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下意識的紛紛摘槍上膛,準備戰鬥。
吳畏算是比較小心的,雖然知道這一路上不太可能遇到襲擊,還是在前後左右擺出了搜索隊,就怕運氣不好遇到想不開的日軍小股部隊搞神風特攻,讓自己這些寶貴的戰士倒在勝利前的最後一槍下面。
所以聽到槍聲後,他就抓了一匹馬飛快的趕到隊伍的前面。
此時已經接近遼陽主戰場,他手下少說也收攏了一千七八百的士兵,在這片戰場上已經算是很龐大的勢力,除非遇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十六師,還真想不出有什麽人敢來惹自己。
大勝之後,戰士們都很疲憊,精神也很松懈,一千多人的隊伍拉得老長,再加上大量的畜力車輛,吳畏雖然有碼,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才趕到隊伍前面。
心急火燎的時候,他突然看到自己的士兵在隊伍前面猬集成一團,似乎在争論什麽。
吳畏一眼就看出這不是敵襲,他的這些兵都是打過血戰的,不可能遇到襲擊的時候還擺出這麽一副挨打的架勢,遇到敵人應該怎麽打早就融入到身體裏去了,小規模的戰鬥甚至都不用軍官指揮。
有人發現營長大人過來了,自發的給他讓出一條道路來,吳畏這才見到被士兵們圍在中間的孫石頭和被四連士兵保護起來的日軍俘虜。
看出不是敵襲,倒有點像火拼。吳畏覺得自己很難說清哪種情況更讓人抓狂。
看到吳畏趕過來,孫石頭算是松了一口氣,趕緊湊過來解釋發生的事情。
原來他留下的兩個班士兵一路居然收容了四五百名俘虜。足足超出押送的兵力十倍有餘。所以這一路上走得很慢,到這裏就被吳畏的大隊追上了。
看到居然還有活着的鬼子,在遼陽城下和日軍殺得不共戴天的士兵們立刻就不幹了,紛紛表示難以理解,圍上來要殺死這些俘虜。
孫石頭的四連一直不是日軍的主攻方向,沒和敵人拼出火氣來,對待俘虜的态度自然也就要溫和一些,又不甘心自己辛苦抓來的俘虜就這麽被人宰了,當然不能同意。
偏偏四連的老兵戰損不多,比起群情激昂的其他士兵們更加團結,兩夥人立刻就對峙起來,孫石頭發現不妙,向天鳴槍,這才算是制止了一場沖突。
士兵們就算再恨鬼子,也知道吳畏不可能允許他們把鬼子殺絕了,看到吳畏趕過來,積威之下,自己就悄悄散了,隻剩下一些和小鬼子有深仇大恨的特務營老兵們還惡狠狠的瞪着戰俘們不肯離去。
戰俘們雖然聽不懂漢語,也看出這些人不是來圍觀自己的,剛才被吓得不輕,這個時候看到人群突然散了,心情激蕩之下,有些人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吳畏看了戰俘們一眼,心裏也沒什麽憐憫之情,這些人來的時候可沒申請簽證,既然出來混,就要有挨刀的覺悟。
至于普通士兵是不是無辜,吳畏覺得這些普通士兵再蠢也應該知道他們扛的槍是用來幹什麽的,不然怎麽沒人無辜到對着乃木希典來上一發?
他瞪了一眼帶頭不肯離開的姚文建,罵道:“殺這些沒槍的是不是很過瘾?”
姚文建看了吳畏一眼,突然哭了起來,嚎啕道:“營長,我們三連就剩下這麽幾個人了啊?都他X的是小鬼子害的啊!我們的程連長啊!我們的姜排長啊!”
他這一哭,其他老兵們想起犧牲的戰友們,頓時都哭成了一片。
吳畏歎了一口氣,跳下馬來,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士兵們,發現大多是三連的老兵,稀稀拉拉的隻有十幾個人。從通化趕過來的時候,這個連可是四個排的加強連。三連現在的代理連長郭凱森站在一邊,走也不是勸也不是。他沒和三連并肩戰鬥過,現在在三連完全沒有威信,隻能相當于一個吉祥物。
吳畏拍了拍姚文建,示意老兵們都湊過來,然後大聲說道:“男人流血不流淚,哭什麽?”說完又放緩了口氣,補充道:“放心,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現在趕路吧。”